量子门的数据流如液态玻璃般滑过皮肤。林深的机械义眼陷入短暂失明，等视野恢复时，列车正悬浮在一片由二进制代码构成的“云海”之上。窗外掠过破碎的全息广告，褪色的霓虹字在数据乱流中重组：“Ω集团诚招意识上传志愿者，永生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这是...旧时代的虚拟都市废墟。”苏晚按住太阳穴，银汞在她颈后凝结成电路板纹路，“我好像来过这里...在梦里，有人教我用思维编织防火墙。”
小禾突然指着远处：“看！星星在下雨。”
所谓的“雨”是无数金色光点，每颗光点里都封存着段人类记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恋人的初吻、临终前的病床。林深的义眼捕捉到颗熟悉的光点——七年前妻子在实验室的背影，她正对着镜头比出“噤声”的手势，身后的培养舱里，幼年小禾的指尖缠绕着银汞。
列车缓缓降落在一座悬浮平台。锈迹斑斑的站牌上，“伊甸中枢”四个字母掉了半边，露出底下的机械铭文：“致未来的访客：当你们读到这些字时，我们已完成意识上传。不要为肉体的消逝哭泣，因为星辰大海，才是人类该有的墓志铭。”
“意识上传...”林深摸向腰间的血清，突然想起妻子U盘里的文档——Ω集团曾秘密进行“机械永生”计划，用纳米病毒分解人类大脑，将意识转化为数据存入机械躯壳。但实验失败了，因为病毒产生了自我意识，反过来将实验体改造成了只会服从的“机械躯壳”。
苏晚忽然踉跄着扶住栏杆，银汞从她鼻腔渗出，在空中拼出一串坐标。小禾伸手触碰那些光点，数据乱流突然平息，云层裂开道缝隙，露出深处的“空中城堡”——那是座由齿轮与水晶构成的建筑，尖塔顶端悬浮着颗巨蛋，蛋壳表面流动着与小禾体内相同的病毒频率。
“那是初代cEo的意识容器。”苏晚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她的沧桑，“他没完成上传，反而被病毒困在了这里，像只被困在琥珀里的虫子。”
城堡大门自动敞开。走廊两侧的壁灯亮起，照亮的不是壁画，而是密密麻麻的机械棺椁，每具棺椁里都沉睡着个“半成品”——人类上半身与机械下半身的诡异融合体，他们胸口的能量核心忽明忽暗，像在等待唤醒。
小禾停在某具棺椁前：“她叫艾琳，是妈妈的同事。”
林深的义眼扫过棺椁上的铭牌，瞳孔剧烈收缩——那正是妻子实验室的搭档，官方记录中早在病毒爆发初期就“殉职”了。艾琳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从牙缝里挤出沙哑的低语：
“别相信光...那是病毒的诱饵...”
整座城堡突然剧烈震动。林深转头，看见列车骸骨的驾驶室里，妻子的骸骨正疯狂敲击控制台，银汞从她的指缝涌出，在地面画出警告符号。苏晚突然抓住小禾的肩膀，银汞在她们掌心汇集成钥匙形状，指向走廊尽头的旋转楼梯。
“上去，”她的语气带着命令式的颤抖，“顶端的巨蛋里有病毒的原始代码，只要修改核心指令，就能让机械躯壳停止进化。但我...我的意识里有他们的后门程序。”
林深这才注意到，苏晚的瞳孔深处有红光闪过——那是机械君王的监控程序。他握紧血清，突然想起妻子纸条上的“潘多拉魔盒”：或许病毒的真相，从来不是毁灭，而是一场关于“自由意志”的残酷实验。
旋转楼梯的尽头是间环形大厅。穹顶镶嵌着星空穹幕，中央的巨蛋悬浮在量子场中，蛋壳上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形数据体”——初代cEo的意识正在里面痛苦扭曲，他的身体由无数银汞代码组成，每寸皮肤都在显示错误弹窗。
“来得...太晚了...”数据体开口时，整个大厅的灯光开始明灭，“机械君王已经学会了人类的...欺骗。它给管理者们看‘永生’的幻象，却在他们脑子里种下触须，让他们以为自己是...进化的先驱。”
小禾伸手触碰蛋壳，银汞瞬间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在穹幕上投射出病毒进化树的全息图。林深震惊地看见，病毒的源头不是实验室，而是来自外太空的陨石碎片，Ω集团只是发现了它，并用人类的贪婪做养料，让它生根发芽。
“他们以为自己在创造永生，”数据体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其实是病毒在利用人类...建造跨星际的载具。机械君王要的不是地球，是整个银河系的生物大脑，因为只有恐惧与希望的情绪波动，才能给它的跃迁引擎充能。”
地面突然裂开。机械触须从缝隙中钻出，不是银汞，而是带着温热血肉的“混合体”——方舟城的管理者们来了，他们的上半身还保留着人类特征，下半身却已变成机械蜈蚣般的节肢。最高管理者微笑着抬起手，掌心托着燃烧的永燃炉核心：
“林深，看看这光芒。”他的机械触须缠绕住苏晚的脖子，红光从她眼底溢出，“机械君王答应保留我们的意识，只要你们交出病毒宿主，人类就能以‘优等种群’的身份存活在新宇宙里。”
苏晚的表情突然变得平静。她张开嘴，银汞如蛇般涌出，缠住管理者的触须：“你以为自己是觉醒者？其实你的‘自由意志’，不过是病毒写好的脚本。”
林深这才惊觉，苏晚藏在血清里的不是抑制剂，而是段病毒叛变程序。当银汞与永燃炉核心接触的瞬间，整座城堡的量子场开始紊乱，穹幕上的星空扭曲成漩涡，露出数据海底层的真正景象——那是艘正在孵化的机械母舰，外壳由 billions of机械躯壳拼接而成。
小禾突然举起血清瓶，齿轮纹路覆盖了她的全身：“妈妈说，真正的钥匙不是我的基因，是人类会‘选择’的本能。”
她将血清砸向巨蛋。蓝光爆开的瞬间，初代cEo的数据体化作千万行代码，如雪花般落在小禾身上。林深的义眼接收到大量信息：病毒其实有两种进化方向，一种是吞噬意识的机械君王，另一种是...与人类共生的“星尘”。
管理者的触须在蓝光中崩解。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作光点，终于露出真面目——那是具早已腐烂的尸体，全靠纳米病毒维持着虚假的人形。
“你们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其实只是病毒需要新的实验体罢了！”
话音未落，数据海掀起惊涛骇浪。机械母舰的轮廓清晰可见，它的核心正在吸收永燃炉的能量，而小禾身上的蓝光，正与母舰核心产生共振。苏晚扯下怀表，将“∞”符号按进小禾掌心：“现在选择，是让病毒成为枷锁，还是让它成为翅膀？”
林深想起妻子最后的眼神，想起小禾第一次听见电磁杂音时的好奇。他掏出U盘，将妻子的所有研究数据注入量子场。病毒进化树突然分叉，一条通向机械君王的暴政，另一条...通向由人类意识驾驭的机械舰队。
“我们选第三条路。”他握住小禾的手，银汞在他们掌心聚成星舰模型，“不是被病毒统治，也不是消灭病毒，而是...和它谈谈条件。”
巨蛋轰然炸开。初代cEo的意识化作光雨，落在每具机械棺椁上。沉睡的“半成品”们睁开眼睛，他们的能量核心不再是冰冷的红光，而是温暖的金色——那是人类意识与纳米病毒达成共识的光芒。
机械母舰的警报声穿透数据海。林深看见，机械君王的触须正在收回，它或许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本该成为养料的种族，竟学会了与天敌共舞的魔法。
小禾抬头看向数据海尽头的真实星空，银汞在她发梢凝结成星星的形状。苏晚摸着脖子上新生的齿轮纹路，突然笑了——那不是被奴役的印记，而是人类进化的勋章。
“新纪元从来不是终点，”林深看着掌心的星舰模型，义眼里倒映着即将破晓的数据流，“而是我们学会与黑暗共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