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愿听到玱玹的转述,兴趣浓烈地等着始冉的东道之谊,没等到始冉却在第三日等到防风邶。这次她不等小夭拖走,换了一身男装,长发被白色抹额拢在脑后,戴上面具,表现得兴致高昂地与小夭一起出门。
防风邶望着步伐雀跃,对他挥手的人,顾盼流连的眼眸多了一丝不可言喻的情绪。
小夭心里一个劲嘀咕,瑶儿是对防风邶上心?还是对那张与相柳一样的脸上心?三人照常去敦物山练箭,上次弓被毁,小夭再次买了两把弓,这次她与瑶儿的弓一模一样。
防风邶看着并肩站立练习射箭的两人,一人专心致志,一人三心二意。小夭瞟见旁边拿着弓箭到处乱射的瑶儿,苦笑不已,“瑶儿,你这箭矢要是没准头,哪天得射到我身上了。”
“我这叫歪打正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哪天就练成了。”洛愿握住弓箭,闭上左眼,搞怪地侧身瞄准站在她身侧的防风邶,“你怕不怕教会徒弟,徒弟的箭矢某天对准你?”
小夭无奈,自己练习自己的箭术,尽量屏蔽旁边这位“开小差”的调皮学生。
“那也要看徒弟的本事能不能强过我这个师父。”防风邶浅笑地看着她,右手搭在她的箭矢,“你还没学会,就已经想着弑师了?”
洛愿冲他挑了挑眉,余光见到小夭正在专心练习,脚步一挪,睁开眼睛,长箭从防风邶耳边疾如雷电般掠过,钉入他身后石缝。
防风邶全程处变不惊,唇角浅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石缝,见到石缝中黑色长影。“啪啪啪。”抬手双掌轻拍,发出清脆的声音,“歪打正着练得不错,死在你手上倒也值得。”
小夭回身看了一眼,继续自己的练习,丝毫不曾懈怠。她的灵力不如防风邶他们,她的身体也不比他们,练一上午就会十分疲劳。有时候她与防风邶上午练箭,中午去歌舞坊,两人用过饭,她蒙头大睡,他则在外间看舞伎跳舞,睡醒下午在商量去哪里玩。
什么时候才能骗到他一次?洛愿收回长弓背在身后,低头注视着脚下。忽而抬头看向防风邶,眼神因兴奋而闪烁着光芒,“你要不要对我用用美男计?我一开心就好好学箭了。”
小夭蓦然听见朝瑶的话,手一抖,长箭歪打正着钉入树干。她惊诧地回头看向朝瑶,她比防风邶更像浪荡子。
深情与冷静理智犹如并行的轨道,相互依傍又各自延伸。深情是星辰的光,冷静是夜空的深。
防风邶轻笑出声,抿笑的唇角渐渐地上扬,举步向她走近一步,“对你使美男计,我求之不得。”笑容灿烂如繁星点缀的星空,眉梢眼角皆是宠溺。
洛愿...............想溺死谁呢!
小夭..................这......给她九个头也不敢相信是相柳。
洛愿赶忙回身练箭,东射一箭,西射一箭。小夭好笑地看着她,这一笑就老实了。防风邶站在她身边,看似无准头,无章法,落箭的位置始终在她眼波间。
三人练习完弓箭,洛愿就闹着要去歌舞坊,看看他们日常都怎么歇息。
防风邶冲天马的方向歪歪头,小夭率先翻身上马。洛愿利落干净地上马,坐在小夭身后拉住缰绳。“大王姬,今日让本公子带你追逐风月。”
“你一天天学这些倒是挺快。”小夭反手轻轻掐了掐瑶儿的腰间。比起在这里枯燥的练箭,她玩起来比谁都积极。
防风邶跟在两人之后上马,三人策两马一起朝着歌舞坊而去。洛愿在歌舞坊门口如同变戏法,掏出折扇,翩翩公子般踏进歌舞坊。
小夭盯着她手上的折扇,什么时候又给她自己弄出的折扇?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女装,她怎么不提醒自己也换上男装,与她演一对兄弟情深。
“她是怕与我传出龙阳的流言吗?”小夭扭头看向低眸抿笑的防风邶。
防风邶闻言指着自己,戏谑地说道:“那她不怕连累我的名声?我虽然爱美人,可千真万确不爱男人。”
小夭听着这话,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你们俩快点吧,美人都等着急了。”
小夭的思索被瑶儿催促的话打断,宠溺地回应一声,赶紧跟着一起走进歌舞坊。
门口小奴对防风邶与小夭喜好一清二楚,可见两人来过很多次。他狐疑地看着走在前方风度翩翩的小公子,这位公子给他一种像是见过的感觉,但对方却不是熟客。
“愣着做什么!今日来点雅趣。”洛愿一见是上次在门口伺候大半天的小奴,大方丢出两枚玉贝打赏。
小奴...............这不是上次那位打人的白衣公子嘛!!!手中的玉贝如同烫手山芋,捧着不敢往怀里塞。
防风邶与小夭好笑地看着那位小奴,防风邶再次丢出一枚玉贝,“今日这位公子心情不错,你可别扫了兴。”
小奴接住玉贝,心中的忐忑也抵不过手上玉贝的分量,笑嘻嘻带着三人上楼。洛愿进屋环顾一圈,和上次那间房的布置差不多。
“等会用过饭,你就唤那位.......那位.......绿萼姑娘吧。”想了一会,洛愿才想起上次被自己言语无状冲撞的舞伎叫什么。
小奴恭敬地应承,下去准备酒菜,唤人。
“待公子用完饭,我就过去。”绿萼听到小奴说是上次的白衣公子,转身走向妆案重新梳妆,女为悦己者容。
小夭坐在榻上打趣朝瑶,“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另寻新欢,有一个相好了。”
“我这人喜新爱旧,两不耽误。”洛愿走到屋内的瑶琴旁,上手就是乱拨。防风邶走在她身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玩味地注视着她的手,“需要我教你吗?”
“防风公子如此好为人师,这点我也没想到。”洛愿手掌轻贴琴弦,抬眸意味深长地注视他。防风邶眉头轻抬,含笑歪了歪头,转身坐在案前。
小夭起身走到朝瑶身旁,上手拨弄一下琴弦,轻声细语,“想学琴,玱玹能教你。”
“那我可不干,他等会让我交学费。”洛愿打趣一声,拉着小夭走向食案,小夭面色不显扫了一眼防风邶。
三人等小奴带人布置好酒菜,闭门酣饮。洛愿摘下面具摇晃着酒杯,嘴上回应两人的浅谈,时不时若有所思看向房门,防风邶低眸饮酒说笑,余光注视着她的神情,小夭见朝瑶瞟向房门几次,面上带笑与防风邶打趣畅谈。
酒后三人,面若桃花,心深似海。
“你们先玩,我休息会。”小夭酒后疲倦意浓,撑着食案身形微微摇晃。洛愿见状看了一眼防风邶,站起身虚扶着她,两人一起走向里间,等小夭躺下,体贴地替她盖好被子。
小夭拉住她的手腕,瞟了一眼外间方向,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绿萼是七王的人,这里还有五王的人。”洛愿拍了拍小夭的手腕,“我想把你带走,可你放心不下玱玹,玱玹也不信我,却信你。”
小夭手臂搭在眼帘之上,紧紧握住朝瑶的手,“上次家宴你说要去游玩,话间却没有带上我的意思,我想问但不敢问,怕你真的厌倦在我身边了。”
原来她已经想好了,作为姐姐,她很失职,什么都要妹妹替她想。
“所以你傻呗,有事憋在心里,连我你都不敢问,那其余人?你岂不是要憋死?咱们游历时说过,自己开心才是真开心。”
小夭自从做回王姬,洛愿愈发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有时候敏感内耗到完全不像经历过几百年游历的人,妄想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更像一个身处珠帘密黛,瑶台琼阁之中的深闺大小姐,从小被禁锢在深闺内院,与外界基本隔绝,不谙世事。
莫非又是与她强行下玉山那遭如出一辙?可如凤姨所说,除非自身勘破,才能摆脱困境。“不要把别人看得比你自己重,先学会爱自己,多为自己考虑点。别学会了无私,忘却了自私,当你爱自己,别人也会真心爱你。”
小夭像是被关进黑暗中的孩子,永远找不到光明,精神世界被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房。纵然横冲直撞,也只得碰得头破血流,因为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出路。
真正的出口其实就在她的内心,外面有人拉,自己也得勇于跨出,走出来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不是为了谁而自由,不用参照世间的标准去当好人,或者当坏人。别用太重的道德和情感束缚自己,按照自己的感觉去做事,满足自己。只有你自己可以评价自己,也只有你自己够资格。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那么你到哪里都是正确的。
洛愿浅笑盈盈,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手拿开,见她眼角有些水润,不动声色抚过。“小夭,我们一起去中原玩,可好。”
小夭闭着眼睛,吞咽了一下喉头哽塞,从喉间溢出一个嗯,重重点了点头。
“休息会,咱们下午继续玩。”洛愿替她掖好被角,布下结界使她免受打扰,转身走向外间。
九凤站在树荫里教导无恙如何厮杀,感知着小废物的无力感。大废物流浪,小废物陪着,游历大荒经历那么多事,怎么还这么矫情,天天惦记她爹娘的事。
她爹娘自己都无所畏惧,少昊对赤宸和西陵珩的事心知肚明,做出了选择。她一个做女儿,做晚辈的,有什么可指手画脚。父母的人生本就与自己无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了谁那都是自己的日子。
“小废物,别搭理她,不想面对流言蜚语,她就别选择享受王姬带来的尊荣与便利。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多说无益。”要不是考虑到如今大废物做回王姬,他早拿绳子给她绑走了,何需筹谋。小废物与她之间那股力量真他妈头疼。
“给点时间,给点时间。”洛愿察觉凤哥又开始暴躁了,急忙安抚。假若没有血脉相连,不是自小长大,没有情谊牵绊。她早溜之大吉,逍遥度日了。
几百年还不够!还需要多少时间?许多妖族与人族大半生都在垂死挣扎,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生来为奴为妖,出生就开始厮杀求活,死与生一线之隔,谁不比谁惨。况且对于西炎王族的寿命来说,那百年微不足道,她还打算这样自怨自艾上千年?
做回王姬,依旧沉溺在她爹妈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沉溺也不想着防患未然,倘若被印证真是赤宸的女儿,该如何面对赤宸的仇家,该如何应对局面。
也不说私下查证查证赤宸的为人,天天听那些人云亦云,以此自桎梏,信为大谬人,
大废物就是做回王姬太闲了,以前想着怎么保命,怎么活下去,开个医馆忙忙碌碌,哪有时间怨天尤人。现在锦衣玉食,众星捧月,脑子都废了,越活越回去了。
自身难保还帮玱玹夺位,夺位你就好好思考大局,天天除了问我能帮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其余一点都不想,揣测揣测西炎王的心也行。
一母同胞,怎么两姐妹性子差距霄壤之别。两人都嘴硬心软,大废物经常陷在生存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需要别人告诉她,没自我,没有胆量追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废物就是迷茫归迷茫,一点不妨碍她舔着脸学本事,大有一种本事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你教她本事,她就压着脾气和性子,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要是两样都不占,除非你是她看重的人,不然去你妈的,一巴掌就过去了。
火伞高张,赤日炎炎,无恙的毛发都被汗水浸透,厮杀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它爹不喜欢弱者,瑶瑶更不喜欢病猫,它定然没有当废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