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庄园里要举办一场正式的晚宴。为了欢迎魔法部新上任的高级官员,皮尔斯·辛克尼斯。帕金森一家也会来。莉拉显然无法出席,而德拉科作为马尔福家的继承人,无处可逃。
“妈妈,我真的不想去。”他在莉拉的房间外对纳西莎说,声音里带着恳求。
“你必须去,德拉科,”纳西莎的语气温柔但不容置喙,“这是你的责任。别让事情变得更糟。”
于是,德拉科换上了礼服,将头发都梳理整齐,戴上那副属于马尔福继承人的、冷漠而高傲的面具,独自走下了楼梯,去扮演那个他从小就学会的角色。
晚宴在巨大的餐厅里举行,水晶吊灯的光芒将银质餐具映照得无比辉煌。德拉科站在长桌旁,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心打扮过的木偶。
皮尔斯·辛克尼斯——魔法部新晋法律司司长,正与卢修斯谈笑风生。这位秃顶、留着整齐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套考究的深蓝色长袍,胸前别着魔法部的徽章。
帕金森一家早已到场,潘西穿着浅粉色的礼服,正与纳西莎交谈,时不时瞥向德拉科的方向。
\"德拉科,\"卢修斯微微提高声音,手指轻敲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别站在那里了,来向辛克尼斯先生问好。\"
德拉科挂上他最完美的微笑面具,走上前去。
\"辛克尼斯先生,见到您是我的荣幸。\"他伸出手,声音中流露出经过精心训练的、恰到好处的尊重。
\"德拉科·马尔福,\"辛克尼斯握住他的手,\"你父亲常提起你。霍格沃茨一切还好吗?\"
\"相当好,先生。\"
\"我听说你们学校今年办了三强争霸赛,\"辛克尼斯似笑非笑地说,\"似乎变成了四强?还是我该说,五强?\"
德拉科感到胃部一阵扭曲。他知道这个话题迟早会出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确实如此,先生。我想魔法部一定对此有所了解。\"他谨慎地回答。
辛克尼斯转向纳西莎说,\"我们听说您侄女在比赛中表现得相当出色。\"
\"是的,莉拉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女巫。\"纳西莎平静地回答,\"可惜她今晚不能加入我们,旅途劳累导致轻微感冒。\"
卢修斯轻轻咳嗽一声,手搭上德拉科的肩膀,引导他坐到自己的位置,德拉科位于卢修斯和帕金森先生之间。
纳西莎坐在卢修斯另一侧,而辛克尼斯则坐在餐桌的另一头,位置仅次于卢修斯,彰显他的尊贵地位。
家养小精灵上第一道菜时,帕金森先生转向他,声音刻意拔高,\"德拉科,听说你最近在学校很是……引人注目啊?\"
德拉科面不改色地拿起餐巾铺在膝上。\"我不确定您指的是什么,帕金森先生。\"
\"哦,别装傻了,\"潘西在餐桌对面咯咯笑起来,\"整个学校都在谈论你呢!\"
德拉科注意到卢修斯的手指在刀叉上收紧了一瞬,但他的表情纹丝不动。
\"年轻人总是有些不计后果的冲动,\"辛克尼斯慢条斯理地说,用刀切下一小块鹅肝,\"当然,这无可厚非,只是需要适当引导。\"
\"完全正确,辛克尼斯,\"卢修斯优雅地抿了一口酒,\"德拉科正处于这样的年纪。我们都经历过——那种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世界的时期。\"
德拉科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晚宴刚刚开始,他不能这么快就被激怒。
“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被一些冲动的念头冲昏了头脑。”卢修斯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肉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桌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们不懂得,这个世界是靠力量和深思熟虑的策略来运转的,而不是靠一时的激情,更不是靠在天上放几朵漂亮的烟花。”
德拉科的胃部一阵抽紧。他能感觉到帕金森夫妇投来的、看好戏的目光。他强迫自己面无表情,
“卢修斯说得太对了,”辛克尼斯立刻接话,语气谄媚,“魔法部的未来,就需要像马尔福家族这样有远见、有责任感的纯血统家族来引导。那些……嗯,感情用事的小家伙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德拉科低头,盯着自己盘子里那块几乎没动过的肉,强行压下喉咙里的怒火。
别理他,他就是想激怒你。
帕金森夫人,一个妆容精致、眼神锐利的女人,用一种关切的口吻开口了:“话虽如此,卢修斯,我们还是要恭喜你,莱斯特兰奇小姐在三强争霸赛中的表现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那种面对火龙时的勇气,真是让我们这些长辈都感到钦佩。”
卢修斯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轻笑了一声:
“勇气?”他拖长了音调,仿佛在品味这个词的荒谬,“我亲爱的帕金森夫人,恕我直言,那更像是一场危险的杂耍。让一群未成年的孩子去面对火龙和黑湖里的怪物,恕我无法苟同。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荣耀,只是一场被美化了的、鲁莽的表演罢了。”
德拉科猛地抬起头。这句话,不仅仅是在贬低三强争霸赛,更是在贬低莉拉用生命换来的胜利。他父亲甚至懒得用暗示,而是直接将莉拉的成就定义为“杂耍”和“表演”。
“恐怕我不能同意,父亲。”德拉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刻意的平静。
整个餐桌瞬间安静下来。纳西莎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卢修斯灰色的眼睛转向他,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丝预料之中的冷笑。“哦?是吗,德拉科?那么,你有什么高见?”
“我认为,敢于直面危险,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德拉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在吵架,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辩论,“至少,这比躲在幕后操纵一切,要真实的多。”
“真实?”卢修斯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德拉科,真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它脆弱,而且毫无用处。”他转向辛克尼斯,“你看看,皮尔斯,这就是霍格沃茨教给他们的东西。一些关于勇气和友谊的……童话故事。”
辛克尼斯立刻会意地笑了起来。“年轻人总是理想主义的,卢修斯。他们会成长的。”
“我倒是觉得,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成长都学不会的,”德拉科的讽刺开始变得尖锐起来,“比如尊重。尊重那些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去战斗的人,而不是轻蔑地称之为‘杂耍’。”
“德拉科!”纳西莎低声警告道。
卢修斯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不再微笑,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看来,你在霍格沃茨不止学会了顶嘴,还学会了混淆概念。我再重申一遍,孩子气的勇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他拿起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深红色的液体,“告诉我,德拉科,当一条真正的火龙——不是那种被魔法部驯养过的宠物——向你喷火时,你所谓的‘勇气’能为你挡住火焰吗?当一个比你强大百倍的巫师用魔杖指着你时,你所谓的‘智慧’能让你死而复生吗?”
这个问题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它残酷、直接,否定了勇气、智慧、决心……所有德拉科在莉拉身上看到的、并为之着迷的一切品质。
德拉科的血液冲上了头顶。
“也许不能。”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的声音,“但有些东西,是您所谓的‘绝对力量’永远也换不来的。”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潘西的父亲,那个一直保持着圆滑微笑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试图打圆场。
“哎呀,卢修斯,德拉科,何必为了这些事情争论呢。”他笑着说,但那笑容里藏着不怀好意的色彩,“说到底,德拉科也只是为了维护莱斯特兰奇小姐嘛,我倒是很佩服德拉科的勇气。”
他顿了顿,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听说《预言家日报》还在考虑要不要刊登那天的照片。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啊。\"
他这番话,看似在劝解,实则像一把火,把德拉科和莉拉之间的情感,彻底扔到了晚宴这张公开的、冷酷的解剖台上。
卢修斯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这正是他最想避免的。他可以容忍儿子愚蠢,但不能容忍他让马尔福家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这场晚宴的本质目的,就是为了向所有人宣告,那场烟火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
他看着在座的宾客,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优雅而疏离的微笑,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
“帕金森,你太当真了。”他轻描淡写地说,语气就像在谈论天气,“那只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一场游戏罢了。德拉科还年轻,容易被一些……戏剧化的情绪所影响。当不得真的。”
当不得真?
游戏?
德拉科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几个字,比之前所有的轻蔑和攻击加起来,都更让他感到屈辱和愤怒。
他父亲不仅否定了他的感情,还在所有人面前,把它定义成一个幼稚、可笑、不值一提的“游戏”。他把莉拉的接受,把他自己的决心,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这就是你的父亲,德拉科,一个声音在他脑中说,他永远不会改变。他只在乎他的名誉,他的权力,他的脸面。你和莉拉,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时操纵的棋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叛逆和愤怒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畏惧。他感觉不到害怕了,只感觉到一种灼烧般的、必须爆发的情绪。
\"辛克尼斯先生,\"卢修斯优雅地举起酒杯,完全忽略了德拉科燃烧的目光,\"您认为魔法部对于年轻巫师的教育方针应该有所调整吗?尤其是在当今这个...\"
德拉科的叉子突然重重地摔在瓷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整张餐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
\"怎么了,德拉科?\"卢修斯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像冰。
德拉科感到喉咙发紧。他应该道歉,然后沉默地继续用餐。这是他作为马尔福从小就接受的教导——在公共场合,家族形象高于一切。但此刻,某种更强烈的东西在他胸口燃烧。
\"您说那是'孩子们的游戏',\"德拉科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清晰,\"我只是好奇,父亲,您是在什么时候决定,什么才是'成熟'的?\"
卢修斯的面色没有变化,但他放下酒杯的动作变得缓慢而刻意。整个餐厅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德拉科,你似乎忘记了我们有客人在场,\"卢修斯冷静地说,\"也许你该回房休息一下,明天再向我们的客人道歉。\"
德拉科知道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往常,这种语气足以让他立刻屈服。但今晚,一切都不同了。
\"我不这么认为,父亲,\"德拉科直视卢修斯的眼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力量,\"我对于莉拉的感情不是游戏。\"
\"德拉科!\"纳西莎终于出声,\"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餐厅里的沉默变得几乎实质化,仿佛能用刀切开。
\"多么...感人的宣言,\"卢修斯最终说道,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过,德拉科,情感和现实往往是两回事。\"
\"抱歉,母亲,\"他轻声说,\"辛克尼斯先生,帕金森先生,夫人,潘西,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我今晚必须要说清楚。\"
他能感觉到整个房间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像无数根针。他看到母亲脸上血色尽失,看到潘西震惊地张大了嘴。但他不在乎了。
“我是认真的。”他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关于莉拉·莱斯特兰奇的一切,我都是认真的。至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一点也不在乎。”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在寂静的餐厅里炸开。卢修斯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德拉科,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凌迟。这是公然的挑衅,是在最重要的客人们面前,对他权威最彻底的背叛。
将个人情感置于家族荣誉之上,这是马尔福家最大的罪行。
“看来……你真的长大了,德拉科。”卢修斯的声音冰冷得像墓碑,“学会了自己做决定。”
气氛紧绷到了极点。辛克尼斯和帕金森夫妇连忙站起来打圆场,说着“孩子们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天色不早了”之类的废话。德拉科僵硬地坐在那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赢了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把自己和父亲推到了彻底决裂的悬崖边。
潘西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紧握着餐巾。当所有人都在尴尬地寻找话题时,她突然抬起头:
\"德拉科,\"她的声音很轻,\"你变了……你完全变了……我早知道……从莱斯特兰奇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
说完这句话,潘西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快步走向门口,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拍。然后,她几乎是跑着消失在了走廊里。
纳西莎追了出去,客人们匆匆告辞,带着满腹的八卦和看好戏的心情。德拉科强撑着笑脸,送他们到门口,对那些试探性的、同情的目光,他都用最刻薄的讽刺回敬了过去。
当庄园的大门在最后一位客人身后关上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德拉科和卢修斯站在空旷的门厅里,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场大战后的硝烟味。
最终,是纳西莎打破了沉默。她走到德拉科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
“德拉科,”她疲惫地说,“跟我来。”
她把他带到楼上的起居室,而不是让他直接面对卢修斯的怒火。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理解不了。”她让他坐下,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痛,“有时候,保护那些我们爱的人,意味着要做出艰难的选择。你父亲……他以自己的方式爱你,德拉科。不要怀疑这一点。”
“他的方式就是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吗?”德拉科的声音沙哑。
“他只是害怕。”纳西莎说,“他害怕你受到伤害。他害怕……未来的事。”
但德拉科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和父亲陷入了彻底的冷战。卢修斯变得异常忙碌,常常整天都不在家,即使回来,也只是把德拉科当成空气。庄园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而莉拉,则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个星期,高烧反复。德拉科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用尽一切办法想让她好起来。只有在她的房间里,他才能感觉到一点喘息的余地。
复活节假期的最后一天,莉拉的烧终于退了,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德拉科正准备扶她躺下时,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皮姆西,它站在门口,深深地鞠着躬,尖细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
“少爷,”它说,“主人……主人让您现在就去书房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