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好似在跟谢景澜唱反调一般,越下越大,迟迟不肯停。
三人全身的衣服都是湿的,唯有包袱里的东西没事。
一阵风吹来,福宝打了个喷嚏,她搓着胳膊贴在楚勇平身上:“勇平哥,你冷不?”
楚勇平强撑着笑脸双手叉腰:“不冷啊,完全不冷,阿丘——”
谢景澜寻思着,要不就这般冒着雨跑回去吧,一直待在这儿躲雨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早些回去换衣服再喝完热乎的姜汤。
“诶,雨要停了。”
外头的雨仿佛跟发泄完没力气的孩子,渐渐变下,没一会儿便只随便飘散着毛毛细雨。
林二娘在家里急坏了,来回徒步:“这雨是到一半才下的,三个孩子肯定造雨淋了。”
而楚大勇只是盯着盖到一半被迫停工的屋子叹息:“明明马上就好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下雨。”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担心你那屋子。”林二娘责怪道:“你拿着伞去路上接孩子们。”
楚大勇拿着三把伞,震惊地看着林二娘:“现在?孩子是你孩子,夫君难道就不是你夫君了吗?”
林二娘没好气道:“你瞎说什么呢?”
眼见林二娘有发火的征兆,楚大勇赶忙收起嬉笑的脸:“好了莫担心,这雨下不了多久便会停了,你瞧,云是往咱们这边刮来的,那边这会儿已经放晴了。”
如楚大勇所说,没一会儿雨便停了,夕阳下的光泛着雨滴,整个后院变得明亮又清香。
“我们回来啦——”
木门被推开,三个孩子宛如落汤鸡一般,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外,除了包袱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
林二娘见状赶忙让三人进屋脱衣服:“娘已经烧好水了,赶紧泡了热乎的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福宝正准备进屋脱衣服,被林二娘一把拉了回来:“你去娘屋里脱,待会儿娘打好水进来帮你洗。”
可能是自打建屋开始,林二娘便下意识地将福宝与另外两孩子隔开。
福宝坐在狭小的木盆里,望向紧闭的房门,有些想念足够泡下三人的大木桶。
“娘,我不能和哥哥他们一起洗吗?”
温热的水从脑袋上浇下,木桶里缓缓升起热气,林二娘帮福宝梳弄着头发解释道:“不能,福宝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你以后都得跟他们分开。”
“啊?那睡觉呢?”
“爹爹不是在盖新屋嘛,回头等那屋盖好了,你便自己到里头睡,等以后雪梅长大了,你俩便一起睡。”
福宝抬头看着窗外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角落那间还没盖好的毛坯房,失落地低下头。
换好衣服走出屋后,院内全是草木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微凉的风和清爽的气候,让人感到无比舒畅。
云丽儿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嚷嚷道:“开饭啦。”
三个孩子坐在饭桌前,每人面前摆着一碗姜汤,黄色的汤水伴随着那浓郁的味道,光闻着就让人感觉到辣嗓子。
吃饭时,林二娘发现谢景澜没夹几次菜,还以为是今日的菜不合胃口,便没放在心上。
睡到半夜时,福宝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起身便看见谢景澜在桌前喝水。
她揉着眼睛问:“你怎么了?”
“咳咳,没事。”谢景澜又咳了两声,回到床上后替福宝盖好被子:“赶紧睡。”
待福宝睡下后,谢景澜想了会儿,又爬起来悄悄给木窗打开一条缝,便又回到床上休息。
当林二娘喊三人起床时,谢景澜只觉得自己喉咙和头疼得不行,轻咳两声发现声音有些沙哑。
这种症状他以前有过,是在冬天时候,那会儿婉娘告诉他这是病了,便出门找药,却回来时没能找来药,自己也带着一身伤,天气本就寒冷,再加上受伤的缘故,硬是没熬过那个冬天。
谢景澜忽然感到后劲发凉,他心里一阵后怕撑着身子来到院中,捧起冷水往脸上浇,喘了两口气便回到屋里替福宝梳头。
福宝盯着谢景澜的脸看了许久,稚嫩的声音问:“你不舒服吗?”
梳头的动作一顿,谢景澜微微摇了下头没说话。直到出发前林二娘准备好东西后递给谢景澜,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谢景澜嘴唇泛白眼皮半耷拉着,偶尔费力地抬起,偻着脊背手臂抱着包袱却颤抖得厉害。
“你咋了?”林二娘抬手去摸谢景澜的额头,却被对方下意识偏头躲过。
“我、我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还有些嘶哑,林二娘皱眉看着他,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病了,今日留在家里休息吧,我让大勇送他们去私塾。”林二娘耐着性子说:“身体为重。”
谢景澜用力抓着包袱,指甲盖似乎因为身边也泛着清白,他不安地摇摇头:“没事,我过会儿就好了。”
林二娘不放心,但还是犹豫再三后同意了:“行来,去吧。”
目送三人离开后,林二娘进屋就把睡梦中的楚大勇摇醒。
楚大勇裸着胸膛撑起上半身,顶着个鸡窝头打了个哈欠:“干啥啊咋了?”
“景澜可能病了,你今日不是要到镇上买东西么,顺便带他去医馆看一下。”又补充道:“再顺便看下天岳最近怎么样了。”
林二娘神情严肃地交代着事情,而楚大勇却半张着嘴巴歪头看着她,半晌:“啥?天岳病了?”
今日的路程走得异常缓慢,平日里都是谢景澜走在最前头,而此时是福宝和楚勇平两人放慢脚步等他。
一到学堂闷着头便趴在书案上,连早饭都没胃口吃。
福宝担心他,拿自己的豆沙包递到谢景澜面前,轻声哄道:“弟弟,你吃点东西吧。”
听到“弟弟”两个字,谢景澜又回想起那日柏崇平那嘲讽的笑容,心里顿时升起一种难堪的情绪。自己明明比对方大几岁,却被一直喊弟弟。
此时他的耳边回荡起那嘲笑声,脑海中充斥着摸之不去轻蔑的笑,这种窒息感让他浑身不舒服。
不知情的福宝还一个劲地将豆沙包喂到他嘴边,谢景澜猛地直起身子手臂一扬,福宝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包子“啪嗒”坠地,雪白面皮滚进墙角。
怒斥道:“别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