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辙在玉京的人脉并不比在山东差,只是天子脚下不敢轻易造次,毕竟他素来是爱惜羽毛的。
可如今别人都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邬榆被挼风带到酒楼时,已经在路上听说宋辙被下药的荒唐事,此时见着真人,本想先笑话一番,可瞧着他着神情,还真不敢造次。
“宋大人这风流债欠的,真让人羡慕呀。”邬榆试探问道:“可是想让我去魏府提人?”
他的意思宋辙自然明白,摇头道:“你帮我寻一个人。”
听到是去寻郑光宗,邬榆迟疑道:“杀鸡焉用牛刀,哪有我亲自出马的道理。”
当即一声令下就要自己的长随去办,红绸发带被他潇洒甩到身后,扬了扬下巴:“我去把李芫娘给你提出来。”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了。
宋辙凉凉看了他一眼:“还不急动她。”
毕竟这事他出面并不好,养不教父之过,还是丢给李侍郎管教才好。
三人打马拐进了一条小巷,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外头。
挼风去敲门,没过半盏茶的功夫里头就出来一个壮汉,身形一看就是练家子。
看着宋辙,恭恭敬敬道:“少爷。”
邬榆也不意外,宋辙的事情他都晓得,这汉子名叫姚三,原来是宋家皮货庄的二掌柜,走南闯北的买卖都是他带着去做。
后来宋家一夕出事时,他还在外地没回来,等到了玉京才晓得已翻天覆地。
从此宋家的皮货生意关了张,二掌柜姚三也不见了踪影。
“师父,大人被人下药了!”
进了屋,挼风也不等宋辙开口就道:“忒丧尽天良,大人神识都去了七七八八,若不是……”
宋辙轻咳了声打断他的话,言归正传道:“还请姚叔帮我寻个人来。”
听到说宋辙中药,姚三当即就想起了当年的事,顿时风声鹤唳,拉着宋辙的手就把了脉。
从脉相里自然就察觉到了些不言而喻。
“还好是那下作的狐媚药。”姚三口直心快道。
宋辙耳廓不自然红晕,冷声道:“那人叫黄鸣,应该是李府出去的人,住在昌盐巷。”
这事不难,姚三当即就要出去抓人。
这事不能明面上的人去做,否则事情闹大宣扬出去,宋辙面上也不好看。
佑儿用热水泡了身子,这才缓过精神来。
想起宋辙离去前说的话,她心头就好一阵自责,若非郑光宗的缘故,宋辙也不会被下药。
思绪万千只抓住了一条,千万不要放过李芫娘。
夫妻二人都想着出手报仇,可一个顾及这体面,想将人证物证丢去李府。
一个却想着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夜里宋辙回来的迟,大抵交代了黄鸣的事,安抚佑儿道:“你放心,李侍郎保证了会好好管教他那女儿。至于你弟弟,大抵是藏起来了,他也是被人蒙骗,等邬榆的人找到他的踪迹,我就让人将他送到牢里去管教几日。”
郑光宗是死是活她不在意,心里只想着要李芫娘付出代价。
“李侍郎毕竟是她父亲,难道还会打她一顿?”佑儿冷笑,况且出嫁的女儿,娘家又怎会插手干预。
这些宋辙一个男子,又是在意同僚情谊的人,自然不会细细思量。
待到上元节那日,京郊报恩寺有放生会,最是热闹。
因着明日衙门开印,佑儿便拉着宋辙说要去瞧瞧那盛况。
“听榕香说一年到头玉京也没得几场热闹,夫君带我去瞧瞧?”
本来宋辙也打算今日带佑儿出去逛逛,见她已有了主意当下就点了头。
还未到报恩寺门口,就听阵阵喧哗声,佑儿好奇掀开了一角帘子往外瞧,惊喜道:“比济南府还热闹。”
宋辙打眼一瞧是西域杂技,那四把长剑插进木箱子里,半点血气不见。
眨眼间就要身着异装的少女从箱子里探身出来,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天爷啊!这是怎么回事?”佑儿瞧的目瞪口呆。
见她好奇,宋辙笑道:“不如先过去瞧瞧?”
“先去寺里拜拜再过来也不迟,免得菩萨怪罪!”佑儿当即就放下了帘子不再去看。
榕香早已打听来消息,魏府每逢十五都要来寺里上香,前几日李芫娘被李侍郎骂了一通,郁郁寡欢了两日。
听魏府里伺候的人说,今日她家夫人要带少夫人来寺里添香油。
看样子是她这姨妈心疼李芫娘,想要她出来散散心了。
眼下魏府的马车还在路上,佑儿也不急,拉着宋辙从前殿拜到了大雄宝殿。
待夫妻二人沿路返回时,正好在诵经堂外头与魏家婆媳二人打了照面。
魏夫人窥了眼李芫娘的神色,见她蹙眉好似不喜,心头踏实许多。
“魏夫人,少夫人。”佑儿倒是进退有度,上前行了见礼。
宋辙妇唱夫随紧跟在后头,惹得李芫娘心头一阵不快。
幸而魏夫人寒暄了几句,这才不失了礼仪。
待人去后,魏夫人敲打了两句:“你也别端着不理,连基本的规矩礼仪都忘了,这如何体面?”
“心里再不喜欢,面上总要过得去的,毕竟先前你父亲在一个衙门共事,明日开印就要去通政司了,今后还不知是何光景呢。”
这也是魏夫人今日做了好脸面的缘故,她丈夫在外地做总督,难保不会有弹劾检举送去通政司,若是为妇人家的事,把宋辙得罪了,可太不值当了。
这些道理她不说,李芫娘也是知道的。这几日她心头不快,也有听说宋辙得了皇上圣意的缘故,气不过罢了。
待要出寺庙前,佑儿险些踉跄跌下石阶,幸而宋辙在一旁扶着,榕香也眼疾手快搭了手拉人,这才有惊无险。
“怎么了?”见佑儿脸色青白,宋辙担忧道:“可是累着了?”
了望远山藏于云雾,周遭枯枝还未发出新芽,宋辙一身靛青的袍子就是春和景明,苍翠欲滴。
佑儿看着他,颔首道:“夫君不必担心,我歇口气就好。”
宋辙听罢,便请了小沙弥挪了间客房出来,这院里十几间客房本都是供香客歇息的,他们来得早倒是宽裕。
榕香见佑儿与宋辙进了屋,便自觉退到外头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