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柔，星也皎。
善安堂。
简陋的小院，摆了一张简易的木桌子。
“二爷总是突然造访，没有准备好，实在招待不周！”宋南萱身上系着围裙，忙里忙外，脸上带着笑意。
“不会，随意些就好！”傅稹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身旁的司蕴身上。
她和司念云并排坐着，姐妹俩有说有笑，司念云正捧着司蕴受伤的手，轻轻吹气。
“姐姐，不疼了吧！”司念云笑着说，“我给姐姐吹吹，明日就好！”
因为刚开始学说话，司念云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还有些含糊不清。
听着还蛮可爱。
“好！”司蕴莞尔一笑，“最近字写得怎么样了？”
“宋姐姐说，女孩子会识字，会写名字就行了！更重要的是要学女工！”
闻言，司蕴怔忡了下，轻笑道:“女工要学，但读书识字也当努力学习……”
见司念云一脸茫然，司蕴止住了话头，这些跟一个孩子没的说。
不一会，桌上摆满了新烧好的饭菜。
“南萱，菜够了，你别忙了，坐下一起吃！”司蕴必须要跟宋南萱好好聊一下，教养司念云的事。
“好！”宋南萱解了围裙。
刚一坐下，就见傅稹淡定自如，舀一勺饭菜，喂到司蕴嘴边。
满桌都惊呆了。
司蕴习惯性想张口吃，但面对众人的注目，突然意识到傅稹喂她吃饭，从未在人前过。
“国公爷，我可以自己吃了！”司蕴尴尬的笑，伸手要接过饭碗。
傅稹躲开，冷眼睨她。
“你手还缠着绷带，怎么自己吃？又不是第一次喂你了，现在人多就不敢张嘴了？”
“……”司蕴悄悄给傅稹递个眼神，希望他不要当众搞她。
这样让她很难堪。
傅稹像是瞎了一样，根本看不到她求救的眼神，反冷声道：“不是你说要来善安堂的吗？要不我叫他们都走？你先把饭吃了！”
不知哪里得罪了傅稹，他死活不开窍，司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二人僵持着。
和顺万象对视一眼，极为识相，赶紧抱着碗，退下去。
“我们走！我们走！”
宋南萱先是一脸震惊，后像是悟到了什么，眼眶红红的，默默转身离开。
司蕴这才反应过来，轻斥道:“你要南萱知难而退，要做戏给南萱看，别利用我呀！”
“……”
做什么戏？
这几天不都是他喂的吗？
傅稹目露不解之色。
司蕴起身去追宋南萱。
须臾，满桌只剩下傅稹和司念云。
司念云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像在嘲笑他，上赶着伺候人，还让人拒绝了。
“这么看着我干嘛？再看给你眼珠子挖出来！”
傅稹一脸怒容，虽然语气颇为温柔，但司念云还是“哇”的一声，哭着跑回屋。
就剩傅稹一人孤孤单单地坐着，郁闷极了，连饮下好几杯酒。
…
后厨。
宋南萱坐在灶台前，偷偷淌着泪。
听到脚步声，立刻抬手抹去泪水，回头一看。
是司蕴。
宋南萱笑不出来，轻声问:“你来干什么？”
“我想跟你聊聊念云读书的事，我觉得还是继续让她上学堂，多读点书！”
司蕴拉了把凳子，坐到宋南萱的身边，傅稹有意让宋南萱误会，她不可能戳穿他的用意，便开门见山聊司念云的事。
“念云已经上过学堂了，她话都说不利索，根本跟不上同龄的孩子，夫子也不建议她继续上学！”宋南萱语气生硬。
“夫子真会这样建议吗？莫非觉得我妹妹是个傻子，教不会吗？”司蕴有些生气。
“其实女孩子会识字就够了，书读得再多，有什么用？又不能科考，终归是要嫁人！不如多花点时间在绣工上，日后找婆家，不会因你多读点书，就高看你的！”
宋南萱垂着眉眼，虽然她极力忍耐，但言语中的不耐，已然十分明显。
司蕴反驳:“我不这么认为！跟不上，更要用功去学，若是读书不好，那些世家贵女，为何每个都读书？”
“你才上过几天学堂？你懂什么！我上过学堂！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用都没有！贵女不愁嫁娶，日后也不必为生计发愁！跟她们比什么？可无论什么样的女子，都要嫁人，都要依附男子而活！”
宋南萱一反往日温和模样，言辞犀利，不留情面。
“我没得选！但我妹妹有得选！读书明理明智，不为别人！为她自己！有自己的思想，不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我正是希望她将来，可以有不一样的选择！我们自己强大了，可以不用依附男子！”
司蕴冷下脸，她绝不能让宋南萱这般教养司念云。
宋南萱冷笑:“难道你现在锦衣玉食，不是依附国公爷吗？没了国公爷，谁还会高看你司蕴姑娘一眼！你生得貌美，兴许早就……”
兴许早就被歹人盯上，兴许早就流落青楼妓馆，沦为玩物。
司蕴脸色大变，默不作声，宋南萱未出口的话，她早就深谙于心。
也许是意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太过伤人。
宋南萱沉默片刻，才柔声道:“现在是我在照料你妹妹，我自有我的方法，你不要用你的想法来调教我！你若想按自己的来，就带回去自己照料！”
司蕴无言以对。
确实如此。
她无权干涉宋南萱如何教养，再加上宋南萱方才因傅稹，对她憋了一肚子火，不打她都算不错了。
片刻后，司蕴掏出刚得来的赏赐，一个小金元宝，笑嘻嘻地递到宋南萱的手里。
求人办事，得先拿出诚意。
以己度人，谁不喜欢金元宝？若有人给她金元宝，她再大的气都没了。
“这是我救了公主，从皇后那得来的赏赐！分你一个！”
宋南萱垂眸看着那小金元宝，失了神。
司蕴笑容满面地央求:“好姐姐，我并不是说你这样教不好，绣工也学，学堂也继续让她上，好不好？我保证，再过不久，我就接她走！不会一直麻烦你的！”
话音落地，小金元宝被塞回司蕴手中。
司蕴脸上一阵错愕。
宋南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