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安静了许久。
久到范希以为沈泠睡着了,他垂着头看着手中紧握的被子,慢慢抬起头,眼里细碎的委屈在一瞬间颤了一下。
沈泠正垂眸看着自己 ,手机屏幕昏暗的光线打在侧脸上,映出眼眸中的情绪,冷淡,清醒,仿若置身事外。
平日里一惯的柔和依旧还藏在眉眼间,可偏偏此刻让范希觉得如坠冰窟。
“骗人。”沈泠看着范希的眼眸轻声说道。
范希抓着被角的手指一僵,接着听见沈泠说道。
“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
说罢,还不等沈泠熄灭屏幕,睡衣领子就被人一把揪了起来,一股大劲扯着他向前,手中的手机顺着这道力掉到了地面上,屏幕朝地,房间一瞬间暗了下去。
范希紧紧揪着沈泠的衣领,“我没有骗人。”
心中除了愤懑,竟还涌出了一丝迷茫与羞愧,声音不禁压低了一些,语气里满是不甘:“你凭什么说这些话,凭什么摆出这副表情看我……”
沈泠看不清眼前的人,感受着揪着自己衣服的力道,知道今天不把这件事说清楚,是不可能安心睡觉了,心里轻叹了口气。
“你喜欢我什么呢?”
范希闻言沉默了许久。
沈泠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眼里却没有丝毫慌乱。
良久,房间里响起范希微弱的声音。
“你……温柔,好看,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沈泠听着他说的话,微微垂下眼眸,“你知道在我眼里你是什么样的吗?”
范希一愣,不等他回答,沈泠便说了出来,语气里满是凉薄。
“你虚伪、自私、懦弱。”
沈泠嘴角挂起一抹浅笑,“整天装成阳光开朗的样子不累吗?”
“范希,装得再好,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话音刚落,范希手中的力气又大了一些,沈泠整个人顺着他的力道向上仰起头,“闭嘴……”
“我不可否认,你对我和旁人确实不同,”沈泠仰头看着范希的眼睛,轻笑道,“不同到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爱我的吧。”
“可偏偏你眼里只有让人恶心的欲望,刚刚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自己也知道自己……”
“我说闭嘴!”
范希猛的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沈泠跌坐在床上,手撑着身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今天,又是为什么成为这个样子的。”
床头的小夜灯亮了起来,沈泠收回开灯的手,理了理被扯乱了的衣领,抬头看向范希,“我没兴趣听你讲什么悲惨人生,心甘情愿也好,身不由己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
“如果你指望我成为唯一理解你的人,”沈泠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机,语气冷淡,“那很抱歉。”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心别人的生活情感。”
范希看着沈泠平静的眼眸,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握紧,脸上已经和皮肉一起生长的面具,被沈泠毫不留情的揭了下来,鲜血淋漓。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沈泠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轻声回道:“一直。”
从见到范希的第一眼起,沈泠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
而范希口中说的喜欢,也不过是懦弱性格作祟不敢说出口的占有而已。
“我……”范希看着重新回到床上准备休息的沈泠,嘴张了张,声音低落,“我确实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样,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对你肯定是不只只是感兴趣那么简单的。”
“那又怎么样呢,”沈泠唇角带着浅笑,掀起眼皮看向范希,“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你只是我人生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爱慕者而已。”
人心中某一种情感达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变得自私,渴望那个他付之情感的事情能以最好的结果来回报他。
也有人说,被人喜欢不是你有多好,而是喜欢你的人很好。
东亚人往往喜欢在一些值得骄傲的事情上谦虚。
沈泠以往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或许是自我不允许被反驳的自尊,但又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有人喜欢自己,那一定是自己身上有值得一提的优点,或许是不可缺少的感觉。
总而言之,人这一生谁不会喜欢几个人又被几个人喜欢呢。
手机上的时间来到了十二点,沈泠看着未接电话上赵意隋的来电,犹豫了一瞬,没有再回电话去打扰他,熄灭屏幕。
“时间不早了,我困了。”
说罢,他伸手熄灭床头柜上的小夜灯,背对着范希躺了下去。
房间再一次陷入黑暗,范希却没有再说什么。
沈泠本来就困,被范希这么一闹,躺下去刚沾到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沈泠醒过来的时候范希已经下楼了。
今天是《声浪共潮》录制的最后一天,导演的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涨,连早餐都比前几天丰富了一些。
沈泠看了眼坐在贺兰山身边的范希,抬脚走到餐桌旁最后的空位上坐下,一旁的齐彦见状眼神略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曾彩云看了看沈泠眼下的黑眼圈,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小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沈泠闻言轻“嗯”了一声,“昨天晚上有点吵。”
姜文英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轻声说道:“房间隔音挺好的啊,我这几天晚上都没有被吵醒过。”
“我也觉得,”贺兰山笑道,“我刚才还笑范希眼睛像被人打过一样,结果你也这样,你们两昨天晚上是打了一架吧。”
话落,餐桌上一片寂静。
一向习惯暖场的曾彩云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致选择了沉默吃饭。
“怎么都不说话?”贺兰山看了看几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沈泠闻言轻笑道:“没有,我手机设的闹钟忘记关了。”
说罢,心里轻叹了口气,贺兰山倒是真的没什么心眼,虽说是随意说出的话,但差不多也说到真相上了。
他抬眸看了眼范希有些憔悴的脸,显然一晚上没睡的样子,看着比自己惨,黑眼圈也比自己的大,心情莫名好了点。
昨天淅淅沥沥下了一天雨,今天雨虽然停了,天气却依旧没有放晴,乌压压的一片云悬在天上,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沙滩上散落着许多被浪冲上来的贝壳。
节目组为了安全起见,把本来定在沙滩上的歌会,改到了其他地方。
沈泠抬头看了看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的天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沙滩可以退让,但让导演放弃准备了这么久的室外歌会,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