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鞭炮声响起,又是一年过去,大院里似乎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胡好月今天吃了年饭就要带着孩子回家,罗老爷子有些恋恋不舍,他的乖重孙可真是太讨喜了。
“爷爷,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奶奶,您都把我养得白白胖胖了起来,等回去,我给您做一套衣服,让您看看我的手艺。”
胡好月还真是圆润了不少,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容貌。
罗有谅抱着孩子,一脸笑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能吃是福,哥养得起你。”
“讨厌,有谅哥,你捏疼我了。”
“不疼,我没使劲,娇气。”
天上下着雪,这骑异形车回去是不可能的,罗老爷子可舍不得这一家三口受苦,随后直接用院子里的车送几人回去。
路过院子的时候,看着一群男男女女在一棵槐树下说说笑笑的,胡好月一个也不认识。
罗友谅全都认识,但是没上去打招呼,反而错身把胡好月挡得严严实实的。
黄玫瑰鲜红的围巾在雪地里格外刺目,她仰着头将剥好的橘子递向身旁男子,眼角余光却死死黏胡好月身上。
胡好月睫毛颤了颤,指尖掐住他腰间软肉:“罗有谅,你当我是见不得人的耗子?”
挡着她做啥?又不是见不得人。
随后朝着那群人走去。
罗有谅抱着孩子疾步追来,大衣下摆扫落满枝积雪。
他将孩子塞进她怀中,顺势握住她冻得通红的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呵出白雾:“手这么凉,回头又要喊肚子疼。”
尾音带着无奈的宠溺,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宣示主权的意味。
“有谅哥,这是嫂子吧?长得真好看。”
黄玫瑰说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胡好月敏锐的感觉到眼前的女人对她有些敌意,二人这是第一次见面,她不可能得罪对方的。
黄玫瑰话音未落,寒风卷着雪粒掠过众人耳畔,却掩不住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胡好月仰起脸的刹那,鬓边银铃随着动作轻晃,细碎的雪粒落在她泛着蜜色的脸颊上,衬得那双杏眼愈发潋滟。
她裹着狐裘的身形娇柔如江南烟雨,与周遭裹着厚棉袄的姑娘们站在一起,倒像是腊月枝头独绽的红梅,无端将众人衬得粗粝了几分。
黄玫瑰攥紧了手中的橘子皮,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原以为能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借着拜年的由头让罗有谅多看自己几眼,却不想被这突然出现的村姑截了风头。
对方眼角眉梢的娇俏,抱着孩子时温柔又防备的神态,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个女人生了罗家的长子,已然坐稳了当家主母的位置。
“你谁?”
胡好月突然开口,尾音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软糯,却像根细针刺进黄玫瑰心里。
她望着那双浸着水光的杏眼,喉头发紧,竟在这盛气凌人的目光下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正要开口,罗有谅已不着痕迹地侧身,大衣下摆扫落枝桠积雪:“她是院子里的妹妹,你要是想认识的话,改天我约个时间大家都聚聚,现在爹跟娘还在家等你回去吃年饭呢!”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胡好月泛红的耳垂上,语调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胡好月顿时将敌意抛诸脑后,踮脚拍了拍他肩头:“有谅哥,快,上车,回去,娘怕是想我了,我可不能让她等太久。”
她转身时,发间的茉莉香混着奶香掠过众人鼻尖,裙摆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罗有谅望着她小跑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弯腰替她掸去落在披风上的雪片,动作自然得像是刻进骨子里。
而周遭的男人们望着那抹远去的倩影,喉结不住滚动。
有人低声呢喃:“罗有谅可真有眼光。”
黄玫瑰盯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手中橘子皮被捏出酸涩的汁水,在雪地里洇出深色的痕迹,恰似她碎了一地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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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冒着热气,胡好月捧着粗瓷碗,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红烧肉。
罗爱月扶着雕花椅背,摇摇晃晃地挪着步子,口水顺着两颗奶牙往下淌,肉乎乎的小手还时不时拍打着椅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关妙妙正往布兜里塞着孩子的尿布,听见动静笑着刮了下小家伙的鼻尖:“小馋猫,等大伯母赚钱了给你买糖吃。”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的窗户上,在八仙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宋小草纳着鞋底,突然抬头望向正逗弄孩子的胡好月:“这开春了,好月,你就不打算做点啥?”
话音刚落,纳鞋底的银针在煤油灯下晃出一道冷光。
胡好月顿时来了精神,把孩子往藤椅上一放,凑到母亲跟前:“娘,你觉得我做啥合适?”
她眨巴着眼睛,身后的罗爱月咿咿呀呀地学着大人说话,口水把椅垫洇出深色的印记。
宋小草的针脚突然乱了,她望着女儿圆润的脸颊和笨拙的手势,喉结动了动。
厨房飘来的烟火气里,她憋出一句:“要不你还是在家带孩子吧!”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胡好月立刻撅起嘴,看着她娘嫌弃的眼神,鼻尖酸酸的。
她转身抱起孩子,赌气似的哼起不知名的曲子,可眼角余光却偷偷瞥向她娘。
铜盆里的热气氤氲着窗户的玻璃上,罗有谅擦着湿发推门而入,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
胡好月蜷在藤椅上,抱着孩子不开心,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被罗爱月揉成一团。
他瞥见她低垂的眼睫投下青影,心尖骤然一紧,连拖鞋都没换便快步上前:“怎么了?爱月不听话了?”
孩子瞪着大眼睛,小胖手无意识攥着手帕。
罗有谅俯身查看时,胡好月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水纹般的颤意:“有谅哥,你说我能做啥工作?”
这话像枚冷箭,让他搭在椅子上的手瞬间绷紧,指节泛白如骨。
暗紫色的云翳在眼底翻涌,不过呼吸间,他已恢复温润模样,将她冰凉的手裹进掌心。
“爱月还小,离不得母亲,哥养得起你跟孩子,还有爹娘。”
他说话时胸膛微微起伏,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忽而拉长,忽而蜷缩,像是某种隐秘的巨兽在张牙舞爪。
罗有谅俯身亲吻她发顶,发间茉莉香混着水汽钻进鼻腔,却安抚不了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想起那些男人直勾勾的眼神,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太清楚好月有多美,即便生了孩子,那双含着春水的杏眼,依旧是致命的蛊惑。
“等孩子大了再说。”
罗有谅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喉结滚动着咽下暗涌的占有欲。
一旁的宋小草看得满意的点了点头,她闺女何必出去受罪呢!
倒是她想岔了。
房间里,罗爱月睡得香甜。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罗有谅眼底凝成霜,倒映着被紧紧圈住的人。
他要把好月藏在自己羽翼下,更想锁在这方小院里,让所有觊觎都化作泡影,哪怕那抹光会因此黯淡,也绝不能让别人染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