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黄鼠狼的“厚礼”
黄小石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姐!姐!外面……外面风家二叔和爷爷来了!还……还抬着东西!”
风二流?风老爷子?
黄曼曼眉尖几不可察地一挑。
这两个当初在风家闹分家时蹦跶得最欢,也是将原主一家踩得最狠的贪婪之辈,在风家彻底败落后,便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许久未曾露面了。
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
还抬着东西?
黄曼曼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黄小石继续说。
院子里,几个负责最后收拾碗筷的妇人,正聚在一起小声闲聊。
明日开始,作坊众人便要自带碗筷,她们今晚也算是最后一次做这统一清洗的活计。
气氛尚算轻松。
突然,黄小石急匆匆地从月亮门外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身影。
确切地说,是两个男人,抬着一个……人?
那“东西”被一块破旧的芦席裹着,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
“我的老天爷!”
一个眼尖的妇人最先看清,吓得低呼一声,手里的碗“哐当”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其余几个妇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循声望去。
待看清那芦席下露出的枯槁手臂和花白头发,再联想到黄小石方才的通报,哪里还不明白抬着的是谁!
“是……是风老太!”
“天爷!这……这是怎么了?”
几个妇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就往黄曼曼身后躲。
仿佛黄曼曼那不算高大的身影,此刻便是她们最坚实的倚靠。
黄曼曼的目光越过黄小石,落在了那两个抬着“东西”的男人身上。
正是风二流和风老爷子。
风老爷子还好些,只是满脸愁苦,眼神躲闪。
而风二流,此刻的形象可就称得上狼狈不堪了。
他肩上扛着芦席的一头,另一只手还提着个空荡荡的破篮子,额头上青筋毕露,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们抬着的,哪里是什么“东西”!
分明就是刚刚才从作坊门口离开的风老太!
只是此刻的风老太,比之先前那形同枯槁的模样,更像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嘴巴微张,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若非黄曼曼五感敏锐,尚能察觉到她鼻翼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恐怕真要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噗通!”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风二流肩头的芦席猛地一沉,他整个人竟是双膝一软,直挺挺地朝着黄曼曼的方向,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滑跪!
他这一跪,力道不小,膝盖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呲啦”声,听着都替他疼。
“曼丫头!我的好侄女!求求你,求求你发发慈悲,给条活路吧!”
风二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起来,声音凄厉,仿佛黄曼曼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债主。
他一边嚎,一边膝行着往前蹭,试图去抱黄曼曼的腿。
黄曼曼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她连眼皮都未曾撩动一下,声音更是听不出喜怒:“二叔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这般冷静,与风二流的夸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风老爷子见状,也连忙将芦席的另一头放下,颤巍巍地开口:“曼……曼丫头,你……你二叔他也是急糊涂了。你奶……你奶她……”
不等风老爷子说完,一个泼辣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风家的二流子吗?”
钱多多双手叉腰,从人群后挤了出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风二流,你个大老爷们,有手有脚的,不去地里刨食,跑曼丫头这儿来哭爹喊娘,演的是哪一出啊?”
她眼神犀利地扫过地上的风老太,又看向风二流:“怎么?指望曼丫头养你们一家老小不成?”
“村里分田的时候,你们风家也分到地了吧?”
钱多多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这才几天功夫?满打满算也就一周出头吧!你去村东头瞅瞅,谁家的田里不是绿油油一片,秧苗长得喜人得很!”
“就你们风家分到的那几亩地,远远望过去,还是黄不拉几的,稀稀拉拉,跟狗啃过似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自己不肯下力气耕种,天天琢磨着歪门邪道,现在倒好,抬着个半死不活的老虔婆来道德绑架了?”
“我呸!我们作坊可不养懒汉!更不吃你们这一套!”
钱多多一番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字字句句都砸在风二流和风老爷子的脸上,也说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
作坊里的工人,哪个不是靠着勤劳的双手吃饭?
他们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好吃懒做,还想占便宜的人。
风二流被钱多多当众一番抢白,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平日里都活在风老太的羽翼之下,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劈头盖脸的指责?
尤其还是被一个女人,一个他以前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旁支媳妇!
可偏偏钱多多说的都是大实话,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一时间,竟是张着嘴,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那模样,活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还是风老爷子,毕竟年岁大些,脸皮也更厚实几分。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挽回点颜面。
“咳咳!这位……这位小媳妇,话不能这么说。”
他看向黄曼曼,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曼丫头,今日我们过来,真不是想进作坊上工,也不是来讨要什么。”
“实在是……是你奶她……她快不行了!”
风老爷子指着地上气息奄奄的风老太,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悲怆。
“你奶这一辈子,是糊涂,是对不住你们大房。”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奶奶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就算当初分了家,这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
“如今她老人家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临终前……就想再看你一眼。”
风老爷子说着,老眼中竟也泛起了点点泪光,仿佛情真意切。
“而且……她这眼看就要去了,总不能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吧?这丧葬的银钱……曼丫头,你身为嫡亲的孙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奶连个体面的葬礼都没有吧?”
这话说得,倒是比风二流直接求“活路”要高明一些。
先打感情牌,再提丧葬费,看似合情合理。
黄曼曼的目光,终于从那两个男人身上,缓缓移到了地上几乎没了声息的风老太身上。
她缓步走了过去,在风老太身前半蹲下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黄曼曼的身上,想看她会如何应对这棘手的局面。
是念及一丝祖孙情分,出钱了事?
还是坚持原则,冷漠到底?
黄曼曼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风老太。
风老太依旧双目紧闭,但黄曼曼注意到,她的眼皮似乎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风老太的肚子上。
与她那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四肢相比,风老太的肚子,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高高鼓胀的状态。
就像是……怀胎数月的孕妇一般。
这太诡异了。
一个饿得形销骨立,靠讨泔水维生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鼓胀的肚子?
黄曼曼心中一动,眸光微闪。
她伸出手,在那高高鼓起的肚皮上,轻轻地按了按。
入手的感觉,有些硬,又有些虚浮。
“嗯……”
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从风老太的喉咙里逸出。
下一瞬,异变陡生!
“哇——!”
风老太猛地弓起身子,像是离水的鱼一般弹了一下,随即张大了嘴巴!
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的黑褐色流质,伴随着一些不成形的固体,从她口中狂喷而出!
那根本不是什么未曾消化的食物残渣!
而是一团团、一坨坨湿漉漉、散发着恶臭的——泥土!还有一些未嚼烂的草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风二流和风老爷子,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奶!”
“老婆子!”
两人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黄曼曼迅速后退一步,避开了那些污秽之物。
她冷眼看着风老太吐出的那一摊东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如此。
风老太吐完这一大口污泥浊水之后,整个人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猛地往后一仰,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这一次,她是真的双目圆睁,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屋顶,嘴巴大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眼看着,就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老……老婆子!你……你别吓我啊!”风老爷子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着手去探风老太的鼻息。
风二流也傻眼了,愣在当场,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院子里的几个妇人,更是吓得尖叫连连,面无人色。
黄小石也白了脸,紧紧攥住了黄曼曼的衣角。
黄曼曼眸光微凝,看着地上眼看就要不行的风老太,又扫了一眼面如土色、手足无措的风家父子,心中已然雪亮。
这风老太,为了逼她出钱,竟不惜生吞泥土草根,制造濒死的假象!
好狠的心!
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只是,她算错了一步。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黄曼曼根本就不是那个会被亲情和道德轻易绑架的人。
更何况,她那一肚子泥,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黄曼曼这双利眼。
此刻,风老太怕是真的要被自己给作死了。
这出闹剧,又该如何收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