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嫣坐在他腿上,轻轻抚弄他的短发:“你这两天躲着不见我,我以为你对司聿辰的条件动心了,想把我拿出去献祭,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钱哲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我没有能力给你想要的生活,留在我身边你不会幸福。”
苏微嫣睁大了眼:“恃才傲物的钱总,竟然担心自己的能力?你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科研大佬,千亿公司的总裁啊。”
钱哲苦笑一声:“可这些本来就很容易的,还有什么比做尖端科研、开公司赚钱更容易的事呢。”
苏微嫣:……
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想打似乎又不合适。
钱哲摇了摇头:“但是感情的事我不懂啊,感情太复杂了。”
苏微嫣撇撇嘴:“哪有那么复杂,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有事就沟通,长嘴干嘛的。”
钱哲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透着少见的伤痛:“所以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也会离开我吗?”
苏微嫣看着那双小鹿似的眼眸,不由得怔住了,从未想过,不可一世的钱哲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候。
苏微嫣柔声问道:“谁离开过你,你的那个白月光?”
她其实一直想问来着,记得当初她和钱哲谈及协议结婚的时候,钱哲就说过,不要肖想他,他有白月光。
随着和钱哲的接触,苏微嫣也一直想,这个钢铁直男的白月光该是什么样的呢。
钱哲想了想说道:“她确实离开了,但对我伤害最大的,还是我的母亲。”
苏微嫣的心沉了沉,这家伙真有白月光,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定了定心神说道:“你母亲她现在在哪里?”
自从来到钱家,就没见过钱哲的妈妈,甚至他们结婚的时候,钱哲妈妈也没出现过。
苏微嫣一度怀疑是死了,但死了也该有个墓碑,忌日也该去祭拜的吧。
钱哲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幕说道:“她在海城,有了新的家庭,过上了自己喜欢的生活,过得很幸福。”
苏微嫣皱了皱眉,既然活着,海城也不远,怎么一年多来一次都不来见儿子呢。
她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倒映的钱哲的身影,他浓密的睫毛低垂,眼中是她从没见过的惆怅。
苏微嫣轻轻拉起他的手,他不说,她便也不逼问,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
钱哲却缓缓开口:“她是个画家,很文艺,爸爸是个科研工作者,不懂浪漫,虽然很爱她,却不懂得表达,只是想办法多赚钱帮她办画展。”
“她终于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还遇到了一个搞文学的,她对我父亲说,我在你眼里看不到对我最热烈的爱了,对不起我要走了。”
“她跟着那个搞文学的走了,我们父子就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本来大院里的孩子就不喜欢我,因为我总说他们笨,这次他们更是肆无忌惮地欺负我——”
钱哲闭上眼睛,曾经那些不堪的记忆,他以为早已忘记,可其实一直都深埋心底,只是自己不愿再触碰而已。
“他们骂我是婊子养的,说搞文艺的都是破鞋。把我的头按到马桶里,我的鼻梁骨断过,肋骨也断过……”
苏微嫣皱起眉头,没想到钱哲有这样的童年。
虽然她曾经遭受过亲人离世、弟弟生病等一系列打击,但是她都抗住了。
原因是她的童年里,爱不曾缺席,足以支撑长大后的她面对一切风霜雨打。
也明白了为何钱哲对文艺青年抱有天生的敌意。
也明白了,钱哲为何成为了“暴君”。没有被母亲爱过的孩子,童年在欺凌中长大的孩子,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那也很正常啊。
苏微嫣在身后轻轻环抱他,钱哲闭上眼睛,眼眶干涩,他从不愿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更不愿提起那段往事,但不知为何面对苏微嫣,他特别想倾诉。
或许他能获得最温柔的爱抚。
钱哲勾了勾唇接着说道:“后来,我设计了很多机关整治那些人,但是,他们对我的霸凌变本加厉。直到他们几个人按着我灌了尿,我才知道,武力上的事必须用武力解决。”
苏微嫣皱起了眉头,这个霸凌也太可怕了,相较起来,她和魏姝曾经遭受过丁丽的霸凌简直不值一提。
不到十岁的孩子啊,怎么会如此恶毒呢。
钱哲深吸一口气:“于是我学了散打,我拿着刀追着那个校霸两公里,我那会儿什么都不顾,就是铁了心要宰了他。后来,他们就消停了。”
苏微嫣想着,以钱哲睚眦必报的性格,长大后必定要找这些人算账的。
钱哲回身看着她,微微一笑:“曾经是这么想的,后来有了钱我想找人揍他们一顿,后来我发现当年霸凌我的那个人,正在街头炸油条——”
苏微嫣了然:“所以没有必要了,你已经是星光熠熠的科研大佬,而他们还在辛苦讨生活。”
钱哲摇摇头:“我觉得那个油锅太危险了,还是算了吧。”
苏微嫣:……
苏微嫣想了想说道:“我想你妈妈没有回来看你,或许有什么苦衷,毕竟这世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钱哲一声冷笑:“她真的不爱我。后来我去找过她一次,那时候年纪小,被人欺负了,一个人坐着火车去了海城,就看到她和那个男人,还有一个小女孩,三个人开心地在院子里玩皮球。”
“要知道,她从来没陪我玩过,她说得最多的就是,你自己玩吧。”
“而且那个小女孩,不是她生的,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自己亲生的儿子当根草,把人家的孩子当块宝。”
“她就是一个特别自私的人,恋爱脑,只要自己开心,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苏微嫣听得出来,钱哲对母亲的怨恨,像一颗种子在心里发了芽,长出了暴君这个产物。
钱哲握住苏微嫣搭在他肩头的手:“所以,我不愿轻易结婚生孩子,我怕我没有能力走到最后,也怕像我那个蠢爹那样的结局。”
“我妈在的时候,我蠢爹其实只是老实本分,不善言辞,但我妈离开后,听了太多别人的风言风语,他就彻底社恐了。”
苏微嫣想起那次在钱爷爷家见到钱哲的父亲,一直躲避着她的眼神,她简直无法想象他要怎么给学生上课。
苏微嫣说:“别总叫人家蠢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
钱哲眨眨眼:“可他就是啊,不但感情失败,科研也搞得一塌糊涂,只发过10篇像样的论文,在古城和京都的大学都混不下去,只能去个外地的985学校当个教授。”
苏微嫣:……
她轻叹一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其实挺脆弱的,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分开,趁着亲人还在,还是好好珍惜吧。”
钱哲不置可否,但是听话地点了点头,难得的乖巧。
两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相互依偎着,看着窗外的月亮。
虽然今天他们聊了很多,但各自还有一个最关心的问题没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