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内心恐惧,却下意识愿贴近王烛所在的区域,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屏障。
忽然,血光之间,商队首领陡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他的面庞被黑气缠绕,生命近乎耗尽。
他嘴巴张张合合,似想喊救命,却怎么也喊不出。
韩止脸色铁青,忍不住大步向前想救。
可血纹石柱上迸发的涌流将他硬生生震回,差点摔倒。
四名法师发出阴鸷狂笑:
“不自量力……我等早布下禁制,外人休想破阵!”
他们彼此示意,想继续完成血祭,以此催动邪咒,一旦成功,就会出现可怕煞灵,吸干在场所有生机。
王烛目光一瞥,淡然出声:
“区区下三滥手段,何须献丑?”
音色里毫无波澜,却蕴含磅礴气劲。
那四名法师还未明白,大地便传来咔嚓碎裂之音。
环绕血坛的石柱上光芒一阵剧颤,竟被无形力量挤得频频龟裂。
有人见势不妙,连连念咒想稳固阵脚,但顷刻间,那些符文化作灰烬脱离石柱,纷纷飘散。
血坛上熊熊邪火一瞬失去供给,反而反噬了法师们自身。
“怎……怎会这样——”
一个法师惨叫,左臂轰然炸开,黑血溅落。
他晃晃悠悠想逃,却被法阵余波卷进扭曲的血流里。
只剩一道凄厉嚎声,很快化为枯骨。
剩余三人面容惊惧,明白碰到无法估量的对手。
有人掉头就走,却几步都挪不动,就像被牢牢钉死在地。
有人想自爆灵窍,与来人同归于尽,然而神念尚未凝聚,就被更宏大的精神力碾碎意识。
韩止看得心惊。
师父一念之间,便令这些穷凶极恶的噬灵宗法师毫无招架之力。
若这些妖邪在别处恐怕能掀翻腥风血雨,如今只和纸糊等同,顷刻灭绝。
“嗬……”
那最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法师,双腿跪倒在地,哀求:
“饶……饶我们……”
可话音尚未完,他脑海就像被烈焰灼烧,七窍潺潺流血,跪地抽搐,无力回天。
邪阵就此烟消云散,商队首领滚落地上,奄奄一息。
韩止连忙上前扶起,用手掌按住他胸口,发挥修行初学的微末真气,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
扭头渴望看看王烛是否愿帮忙。
王烛轻抬手,凝出一缕温和光芒,笼罩在那首领身上,淡淡道:
“死劫虽过,却也需静养。”
话语里一丝神念透入首领体内,帮他封住破损筋脉。
只见那人惨白脸色稍有好转,只剩气若游丝。
“多……多谢……”
首领抬头想看清是谁相救,可视线模糊,只模糊见到一个青衫背影,和半空里飘浮的淡金色光波。
然后他脑子一沉,陷入昏迷。
韩止松出一口气,小心把首领放下,让他躺得平稳,目光里依旧惊叹师父的神速救治。
他也从心底再次生出一股仰慕,若能有朝一日学到其中一二,不枉此生。
白鹿低头舔了舔倒下的首领衣角,似关切又困惑。
它明知道对方是人类,却感受不到恶意,也算柔顺的本性。
韩止这才记起:
“师父,我们还得搜搜周围,看有无幸存者。”
毕竟这片荒林散落太多尸骸,也许有人躲在阴暗角落奄奄一息。
王烛微微颔首:
“去吧。”
韩止立即绕着血坛搜寻,果不其然,他在烧焦的树桩附近发现一个被扔下的孩子,看样子也属于商队一行,身体破烂衣衫,遍体伤痕,却仍顽强地在木柴堆里颤抖。
见到韩止,上气不接下气:
“救……救我娘……”
然后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韩止抱起孩子,一时不知道那“娘”还在与否,只能先捏住孩子脉门。
好在还活着。
他转身急呼:
“师父,这里还有孩子!”
话音落,王烛带着白鹿已飘然而至。
王烛只是平淡一扫,抬手在孩子头顶一点,简短道:
“没大碍。”
韩止把孩子护在怀里,又找了好几圈,不见那孩子口中所谓“娘”踪影,恐怕早被法师杀害或带去其他巢穴了。
韩止叹息:
“唉。”
他回到血坛中央时,那商队首领还昏睡,动弹不得。
幸好脉象略微平稳。
白鹿警惕地仰起脖颈,四处嗅闻。
“师父,咱们怎么办?”韩止低声问,“要把他俩先放到安全地儿吗?”
对于韩止来说,带着两个伤患穿越荒林是件棘手事,但又不能弃之不顾。
王烛微阖眼:
“既无其他幸存者,就先将他们送至山外村落。”
王烛想了想,又补了句,
“顺便把这噬灵宗余孽的据点彻底毁去,也免它们再度作乱。”
韩止点头,心中隐隐敬佩。
师父虽然面无表情,却总是对邪恶毫不留情,也不会真放任无辜者自生自灭。
只是执行方式,远比常人想象更简单——一力破之。
二人当即带着首领和孩子,在林中古路步行半日,艰辛却无阻。
白鹿紧随。
期间首领几次苏醒,却又昏迷,如风中残烛。
孩子也断断续续呓语,哭喊找娘,令韩止心绪沉重。
王烛不做解释,只默默为二人护住生机。
等到黄昏,穿出山坳,前方便见到一片人烟较为密集的农庄。
韩止环顾四周,确定此处相对安全,便与王烛轻轻敲开农户大门,表明来意:
“这两位商队人士受重伤,请求收留一夜,医治伤口。”
那户农家开始满脸犹豫,生怕招是非。
但一见王烛那种超然淡定的气质,就莫名信服,破例留他们进屋,又吆喝村里大夫过来帮忙。
在此之前,王烛从不主动显贵气,却无人能小看他。
村民们似被一种无形威严折服,纷纷伸手相助。
医者忙碌地替商队首领检查,摇头连叹:
“性命可以保住,但要长时间休养,能否醒来也得看运数。”
那个孩子也被热粥和草药敷治,总算稳住性命。
夜深时,村里妇孺跑来看稀奇,又看见白鹿,每人震惊不已。
毕竟一头长翅膀的鹿太过罕见。
白鹿见到人多,害怕地缩到院角,却又不舍离王烛太远。
孩子们倒是想摸它耳朵,却怕被拒绝。
村民议论纷纷:
“会飞的灵兽?是神仙坐骑吗?”
韩止走出屋外,抬头见王烛正站在小院树下,似在观望夜空。
月光投映下,王烛身影安静悠然。
王烛始终那般不染尘埃,与这尘世熙攘形成遥远对比。
“师父……”
韩止轻声开口。
王烛并未转身,只道:
“你有疑惑便问。”
韩止踌躇半晌,终忍不住道:
“弟子自随您见过许多场景,都说‘乱世之中,生灵涂炭’,感觉我越看越心惊,处处暗流汹涌。可我……尚不成熟,又何日才可能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