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围坐在一起,
为将蝙蝠运往东京的计划推敲细节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疤脸叔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他眉头紧皱,语气凝重:“姑爷,大事不妙!在隔离区的赵师爷和两个护卫突然发起了高烧!”
苏俊原本正专注于讨论,听闻消息后,神色瞬间凝重,急忙放下手中事宜,语气急促地说道:“快!带我去看……”
一行人脚步匆匆,很快便抵达了栖云谷的临时隔离区,这是一排员工宿舍,也是发生望江楼厨师被杀的地方。
此地此时已经被封锁,红色警戒线在风中轻轻晃动。
踏入这片区域,苏俊望着眼前熟悉又略显阴森的场景,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被害厨师惨状,同时也牵挂起审讯的进展,于是转头向疤脸叔问道:“叔,对凶手的审讯,现在怎么样了?”
疤脸叔闻言,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疲惫,缓缓开口道:“还是没招,能用的手段都使上了,实在没办法了。”
审讯无果的阴影还未散去!这时苏俊也无暇多顾了。
从地牢深处缴获的防护服摊在桌上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利落地扯开包装,橡胶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金属扣环逐一扣紧,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当浑身包裹严实的苏俊推开门时,就见床上赵师爷只着单裤,苍白的皮肤上布满擦拭酒精留下的湿润痕迹,泛红的脸颊在高热中浮着病态的潮红。
他颤抖着抓起床边的毛巾,试图遮挡赤裸的上身,却因剧烈咳嗽而不得不扶住床柱。
“赵师爷……”苏俊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变得瓮声瓮气。
正在擦拭脖颈的赵师爷猛然抬头,通红的眼眶瞬间睁大。剧烈的咳嗽戛然而止,他挣扎着想起身,又因双手发软又半卧在床上:
“姑爷……真的是你!”
泪水混着酒精顺着皱纹沟壑就要流下,脸上的肌肉颤抖了起来……
防毒面具下,苏俊喉结重重滚动,隔着橡胶面罩发出闷响:
“是我。”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酒精棉球和药碗,
“赵师爷你还好吗?”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纵横交错的皱纹里,终是涌出浑浊的泪水。
边说,他边抬起枯瘦的手臂抹了把脸,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打紧!”
又用粗粝的手指戳了戳脖子上,高高隆起的肿包,那里敷着的中药已经被脓血浸透,
“就是被蝙蝠咬的地方肿了,抹了点云南红药……”
说着,剧烈的咳嗽突然撕裂空气。
苏俊隔着防护服握住他滚烫的手腕,看着那片红肿边缘蔓延的紫色纹路——这分明是严重的细菌感染。
在记忆里的未来医学知识翻涌而上,他的指尖在橡胶手套里攥成拳,只有抗生素才能遏制这种来势汹汹的细菌。
“赵师爷,您先歇着,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苏俊压下嗓音里的震颤,“我去想办法。”
赵师爷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浑浊的眼珠里燃起光亮,像抓住最后稻草般连连点头。
他忽然攥住苏俊的橡胶手套,沙哑着嗓子大声喊道:“我都跟护卫的那两个小子说清楚了。”
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只要姑爷出手,咱们这条命就保得住!”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久病之人难得的激昂,连脖颈处肿胀发紫的伤口都跟着颤动,抖落几星干涸的药渣……
苏俊的目光死死钉在赵师爷颈间溃烂的伤口上,脑海中突然炸开一道光亮——在这1924年的民国,乃至全世界!大蒜素或许是对抗细菌的唯一希望!
而此时,地牢缴获的那套日式生物实验的设备,此刻在他眼前浮现。黄铜旋钮与玻璃器皿的冷光交织成希望的图景。
那些显微镜、离心机、蒸馏装置,此刻都化作了救命的利刃。
“赵师爷,等着!”
苏俊的手掌重重按在老人肩头,橡胶手套隔着体温却仍传递出灼人的力量,
“我这就给你们去弄药!”
身后传来赵师爷断续的咳嗽声黏着喉间痰鸣,从身后跌跌撞撞追上来,混着沙哑的“我放心……”渐渐模糊。
苏俊疾步穿过走廊时,地牢里缴获的黄铜蒸馏器、玻璃研钵在脑海中飞速轮转——碾碎蒜瓣的闷响,乙醚沸腾的气泡声,离心机嗡鸣搅动空气,这些尚未发生的器械碰撞声与眼前刺鼻的血腥、中药焦糊味绞缠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腔,每一步都似踏在生死秤盘上。
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喷出白雾,苏俊匆匆跨出隔离室门槛时,橡胶靴底碾过地上的石子发出刺耳声响。
他抬手扯下面罩,露出被勒出深痕的苍白脸庞,目光如炬地望向警戒线外的疤脸叔。
“叔!”
苏俊扯开领口透气,脖颈处的汗水顺着锁骨滑进橡胶服,
“立刻去镇上,把能买到的大蒜全带回来!要新鲜的,越多越好!”
疤脸叔握着烟斗的手猛地一颤,火星溅落在灰布衣襟上:“大蒜?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要那玩意儿做啥?”
“别问了!”苏俊抓起墙角的搪瓷缸猛灌凉水,喉结剧烈滚动,“去大法医院再弄些乙醚、乙醇,他们实验室能用的玻璃器皿也全搜罗来。”
他抹了把嘴角,水珠顺着指缝滴在染血的袖管上,
“给我十个小时,我要做出能救命的药。”
中午的栖云谷已飘来饭菜的香味,疤脸叔望着苏俊转身冲向地下实验室的背影,喉头滚动着把未出口的疑问咽了下去。
他将烟斗往鞋底狠狠一磕,扯开嗓门朝守岗的卫兵喊道:“二牛!备马!跟老子去镇上跑一趟!”
地下实验室的电灯次第亮起时,苏俊已经将蒸馏装置架好。
铜制蒸馏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把粗陶研钵重重砸在操作台上,接过护卫递来的蒜瓣。
锋利的匕首划开蒜瓣的瞬间,辛辣的气息直冲鼻腔,混着乙醚的刺鼻气味,在密闭的空间里交织成希望的前奏。
“第一锅至少要提取200毫升浓缩液。”
苏俊盯着怀表喃喃自语,火苗舔舐着蒸馏器底部,“赵师爷他们,可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