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够急迫的瞬间都成了差点葬送虞芫的巨石,他本以为只是搭讪,是情敌,以为感情都要讲究你情我愿。
他预想过佘狣会伤害或强迫她。
但没想到是这样,囚禁她用以生子,这句话恐怖得让他整颗心都缩起来了。
佘狣泯灭虞芫的魅力,消解她的尊严,这是折辱与虐杀。他竟完全不在意她本身,一件璀璨夺目的宝物,他只看中最不要紧的部分。
燕去晚自信于虞芫的光彩,他觉得但凡她想要,这世上没有人能不爱她。
他从没想过有人看不到虞芫的好,只将她当做器物。
如果是这样,她孤身一人该拿什么和有权势有手段的人争斗……
可怕的后续在他脑海里展开,无论怎么推演都是华美的锦袍被撕裂,珍贵的花瓶碎落成残片,痛惜和遗憾在每一帧画面流动。
燕去晚摁着心口,已经不敢去想那三个路口通往的结局。
他怨恨陶乌的阻拦,也责备自己没有开第二枪。
“我……”燕去晚咬牙切齿,上下齿间咯吱作响,“我要杀他……”
虞芫只怕他情绪太激动,过度呼吸导致喘不上气。
“我这不好好的吗,监察官别太生气了。”
她牵引着燕去晚深呼吸冷静一下,想去给他倒杯温水,却被他抓住手腕不放。
虞芫有些无奈,比起热水他似乎更想要她陪着。
于是她只好留下安抚他。
陶乌在她将人揽住时,就自觉离开了房间。
得知真相后的燕去晚很愤怒,虞芫都没能安抚住,他把她抱住,脸埋在她脖颈处狠狠吸了几口她身上的味道,把虞芫逗得发痒敲了他一个脑瓜崩。
然后他才放开她,重新去处理了事情的后续。
虞芫没打扰他,出门本来打算去找柳叶青,却看到陶乌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平台小花园里。
茂盛的龟背竹遮挡住了他大半个身影,如果不是那一串铁片在小花园里建起一个拱门,虞芫都没注意到在叶片繁茂的地方还坐着个人。
他拿了块蓝色棉布在擦铁片,拱门擦过一个就往前进一格,跟小丑抛球似的。
他模样认真,虞芫就在阳台门内静看了他一会儿。
燕去晚就在屋子里,这个平台小花园算是半个公共场所,旁边几个房间都能看到这里的风景,她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和陶乌走太近的。
虞芫转身打算走,陶乌却在此刻回头。
虞芫意外撞上他视线,此时不过去说几句话,反而显得奇怪了。
她倚靠在阳台门上,好奇问他道:“怎么最近没见你用刀?”
铁片游鱼一样回到他手上,巴掌大的方正薄片虽不如刀剑有威慑力,却也锋利到能轻易斩断坚硬的股骨。
他答道:“清理杂物时才会带刀,平时我常用它们。”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携带刀剑不如它们便利。”
这话引起了虞芫的共鸣,她都不愿意回想她捆着一卷刀剑到处跑的悲惨经历。
人家用刀耍剑的多潇洒,步伐从容,仪态优雅,拔剑出鞘向外一指就是值得百字以上大书特书的什么下凡谪仙。
她扛着一捆东西跟拿钢管的建筑工人似的。
都没有人夸过她扛剑的时候身姿动人。
“分我一沓好不?”
虞芫屁颠屁颠跑过去向他讨要,陶乌的武器质量都超好,她找他要点怎么了。
陶乌也肯给。
他把坏了的铁片分出来放进挎包里,其余的一字排开,让她自己挑。
虞芫挑出来十多片合眼缘的,用无形触手操控着它们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试了试手感,她变换了圆和方的形态,最后定格成一个拱门悬在他们脑袋顶。
她只是试着玩一玩而已,而陶乌愣了愣,用铁片排出一个大点的拱门陪在她边上。
虞芫一下就被逗笑了。
她的铁片散开,孩童一样在他的拱门间穿梭玩闹。
异能互动是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
而虞芫不明白。
她只是觉得陶乌把铁片架成一个拱门的形状以回应她,这个行为很有趣,好像一个小孩对玩伴说“我刚刚在偷偷看你”,另一个说“我知道”一样。
她本没有这个意思,但陶乌把事情变成了这样,有一点暧昧和一点心照不宣。
陶乌看着她笑,目光柔和平静。
“你这次帮了我,想过回去之后该怎么办吗?”
她问话时,铁片就已经从他身边离开,归回到她身边去了。
陶乌略觉遗憾。
方才的触碰就像微凉的水流从他皮肤上滑过,难言语的舒畅让他肢体末端有种绵软使不上劲的感觉,那是生理性的无法控制的舒服。
她一撤走,他的拱门就显得孤零零的。
陶乌便也将铁片收回。
“……赏罚都有条令,主人会对我按规矩处置。”
“那你们的规矩是什么?”
陶乌沉默。
他面对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总是不吭声,但拒绝回答实际上也是一种回答,起码虞芫知道他们的规矩很凶残。
毕竟如果只是写个检讨全体通报之类的,他没道理隐瞒。
虞芫虚指了指他胸口,问道:“那个东西不能拆除吗?”
“可以。”
虞芫眼睛亮了下,露出期待的笑容:“怎么样才能拆啊?”
她想把陶乌从泉台捞出来,就目前来看,泉台给她的印象很差,完全就是个违法犯罪没有人性的黑势力。
他们控制陶乌的方式是在他心脏上放个炸弹。
这正说明陶乌只是个小喽啰,判也只能判到从犯,她把他捞走洗一洗,就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小桃子。
一直将他放在泉台,他迟早会被污泥染黑。
“主人解除指令就能拆。”
虞芫笑容消失。
她虽然跟佘狣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不可能解除指令。
这个人无法无天,相当自我,他不是讲两句好话就能让他恻隐之心一动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不会干。
而且他到底有没有恻隐之心都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所以你们的命运就是干到死为止?”
陶乌在这一问后浅浅笑了下,点了点头。
虞芫说不出话了。
她忽然有些明白陶乌为什么愿意跟她接触了。
他本身就是一无所有的人。
道德廉耻又算得了什么,他的当下和前路都只属于一个地方,他没有反抗的余地,所求皆如朝露一般。
因为消散得太快太容易,所以握住的时候也没有负担。
“佘狣会杀你泄愤吗?”
虞芫觉得陶乌这次对泉台算得上是背叛了,而且燕去晚得知事情原委之后怒不可遏,现在还在屋里跟人敲键盘。
大概率是要跟佘狣狠狠斗上几轮了。
陶乌是此事件中最好被拿捏的一人,心脏上的炸弹就是佘狣随时可以绞断他性命的蛛丝,虞芫有点担心他的生命安全。
“应当不会。”
那枚炸弹在他胸口已经安静了二十余年。
他们都很习惯它的存在,通常不会想到由它做惩戒的手段。
而且要想泄愤,早就可以让它在他心口上炸出一个小坑了,不至于到现在还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