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府厢房,苏照棠半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软塌旁冰鉴里传来丝丝凉意,驱散了盛夏的暑气。
因要对付沈三桂,她已有许久没有关注过陆洲白的消息。
这次宴会后,她特地派人去安仁坊打听,一口气补全了后续,这才知道叶礼一家卖了祖宅凑齐一万贯后,无家可归,干脆住进了陆宅。
这次叶可晴在十三皇子宴会上红杏出墙,本只在小部分人里传播。
也不知是哪位人才设的赌局,硬是搞得京城纨绔人尽皆知,传播甚广。
想必这三天,陆宅里应该热闹极了。
可惜她新安插在陆宅里的眼线地位太低,还没资格进屋里看戏。
不过陆洲白硬忍着没休叶可晴这事,有些古怪。
苏照棠靠在床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想。
陆洲白这个人,唯利是图。
叶家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妻子私通是耻辱,但他也恰好可以趁此机会摆脱叶家,另攀高门。
熟料三天都没动静,莫非他有什么把柄在叶礼手中?
当初典当行里御赐绢帛的收据一式两份,她的那份,早已在一万贯到手后,亲自烧了。
陆洲白只要不蠢,他手里的那份,定会烧得比谁都快,不可能交给叶礼。
思绪在脑海里转过一圈,苏照棠没什么收获,干脆不想。
她也不急着对付陆洲白。
不用她刻意出手,陆洲白自己就能将日子过得一团糟。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自身危机。
待得再嫁后,她清闲下来,有的是时间慢慢炮制陆叶两家。
念及此处,苏照棠忽然坐了起来。
琼枝连忙停下按摩的手:“可是奴婢弄疼您了?”
苏照棠摇了摇头,“这几天门房那边可有人递帖子?”
“都是些贵女邀您吃茶赏景的帖子,最早的在五日后,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琼枝答完,苏照棠柳眉轻轻蹙起。
三天了,季浪那边都没有消息,莫非是她多想了?
“让书舟暗地里去打听一下,季家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琼枝应了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晌午后,书舟匆匆来报。
苏照棠见他脸色,就知道事情有了变故,当即屏退左右,只留琼枝在身边,才让书舟开了口。
“姑娘,季将军宴后隔日,就带着弓箭出了门,邻里有人问起来,他满脸笑容,说要去城外捉大雁。
但到了第二天,季府上忽然来了一群客人,听说是季氏老家宗族的人。
那些人在府邸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还有听到季氏族老以死相逼。
后来街坊们就没见季将军出过府,那些宗族也没出来。”
苏照棠听到这里,轻声一叹。
虽未亲眼所见,从书舟描述里,她也能窥见其中经过。
季浪这个人,怕是不成了。
她再嫁,只是为了给自保。得知此消息,倒也不伤心,只是觉得可惜。
像季浪这般合适的再嫁人选,京城里少之又少。
也不知惜朝那里,收获如何。
正如此想着,下人慌张来报:
“县主,门外忽然来了一群男女老少闹事,说要见您。
您若不见,他们就赖着不走了。”
书舟神色一凛:“姑娘,恐怕是季氏宗族的人来了。”
苏照棠柳眉轻挑,瞬间猜出那群人的用意,轻哼一声,道:
“就说我在午睡,让他们等着。”
书舟侧头看了一眼外面毒辣的太阳,眼里闪过笑意。
“是!”
一个时辰后——
县主府门外,季氏宗族众人站在太阳底下,一个个晒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有人恨恨出声:“什么午睡?我看这棠乐县主就是故意晾着我们!”
“时至大暑,太热了。宗长,再这么晒下去,我怕有人撑不住。”
“怕他干甚,直接闯进去!”
“都闭嘴!”
队伍最前面,黑衣老者的衣服早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其脸色却是异常冷肃:
“别忘了我等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
要是擅闯县主府,我们下牢狱也就罢了,连累到浪儿的前途,可就失了初衷了。”
此话一出,众人眼里的蠢蠢欲动,立刻消了下去。
其中一个老妇人忧心忡忡,“宗长,我怕再等下去,浪儿该醒了。”
黑衣老者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身后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向两边打开。
书舟从门内跨了进来。
看在这一个时辰里,季氏众人只干等没闹事的份上,他抬手给了个笑脸:
“诸位,我家县主醒了,请各位入内一叙。”
黑衣老者却是大手一挥,“不必!请你家主人出来,老朽说两句就走!”
书舟脸上笑容微淡:
“季家宗长,我家县主知道您过来的用意,您也不必想着利用舆论倒逼。
上次丰宁公主殿下,干了您心里想干的事,被陛下罚了一年俸禄。
您也不想季将军被连累吧?”
此话一出,季氏宗长顿时变了脸色。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敢出声。
气氛沉寂少顷,季氏宗长低叹一声,道:“烦请小哥带路。”
书舟脸上笑意重新浓郁起来:“请!”
不多时,一群人来到花厅。
苏照棠正坐在主人位上用茶,动作从容不迫,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矜贵之感。
看到来人,她放下茶盏,抬眸轻笑:
“本县主自从陇西归来,身子尚未爽利,便有了午睡的习惯,倒是让季宗长在外久等了。”
她话里客气,却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季氏宗长被她通身的气势所摄,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下意识就低了头:
“哪里哪里,是我等贸然来访,惊扰了县主。”
在他身后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不明白向来强势的宗长,在县主面前怎么可能老鼠见了猫似的?
“季氏宗长果真是通情达理之辈。”
苏照棠笑赞一声,眯起眼睛:“我睡醒听到下人来报,还以为宗长要在门前大闹一番,迫使本县主与季将军断了交情呢。”
此话一出,季氏宗长额头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草民不敢!只是我季家祖坟冒青烟,只出了季浪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实在经不起一丝风浪。
还望县主高抬贵手……拒了季浪的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