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时辰后,金光绝域阵终于缓缓散去。阵纹逐渐黯淡,虚空震荡的灵息也随之归于平静。五件金色阵盘悄然浮现于半空,宛若星辰坠地,灿灿生辉。
张炀眼中寒芒一闪,未作片言,袖袍轻挥,灵力卷动之间,那五枚阵盘便化作流光,尽数收入其储物袋中。
收纳完毕,他方才抬首环顾四周,眸中划过一抹幽沉冷意。
阵法之外,战场早已成废墟。焦土残烟中,横陈着数十具修士尸骸,或残肢断臂,或血肉模糊,凄惨至极。一旁天阙行与猿骨会的修士仍在鏖战不休,灵光飞舞,法术轰鸣,杀意与怒火充斥虚空。
更远处,天际之下,青云子与血无骨交锋正酣,剑气纵横如练,血煞滔天似潮。两大元婴强者身影疾掠,斗法之势震撼山川,搅得天地灵气翻涌,云霞皆变色。
张炀一行人的现身,如巨石入湖,立刻引得两人目光齐聚。
青云子眸中讥意闪动,御剑之间不忘冷嘲:“血无骨,你这助力也不过如此,看来你所谓的谋算……不过如此。”
血无骨却未回言,只是眉头微皱,目光深沉如墨,沉默应战。片刻之后,似已失去耐心,他猛地祭出一颗血色珠子,掌心一推,那珠子瞬间炸裂,化作滚滚血雾,朝青云子笼罩而去,带起阵阵阴厉鬼啸。
血雾之中灵气扭曲,杀机四伏,青云子剑光一滞,身形隐现动摇。
而就在此刻,血无骨身形一闪,猛地抽身而退,化作一道血影破空而起,眨眼之间已越过战圈,直掠商队所在。
“哗!”
血袍翻卷,宛若血浪滔天。他抬手一摄,虚空扭动间,一辆镌刻灵纹的华美灵车已然被其摄至掌前。未作多言,袖袍一卷,便将灵车举起,便化作一道血光,携他破空而去,遁向天际,去势如电,瞬息无踪。
猿骨会诸修本就被天阙行的随行护卫压制,此刻见自家大当家血无骨竟弃众而去,遁空而逃,登时心神大乱。几名机敏者毫不迟疑,转身便遁,唯恐慢了一步便步入黄泉。
而那些稍慢半拍者,尚未来得及反应,一道蕴含怒意的厉喝已在头顶炸响:
“血无骨!欺人太甚!”
众人心头骤震,纷纷抬首,只见青云子御剑悬空,衣袍猎猎,神情冰寒如霜,俯瞰之下如临刑判。
“铮——!”
下一瞬,青铜古剑出鞘,剑光如怒涛狂潮,自空中狂卷而下。杀意滔天之间,那些尚未逃出的猿骨会修士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剑气绞碎,血雾弥漫,尸骨无存。
空气中只剩下焦灼的气息与未散的剑鸣。
片刻后,青云子剑气一敛,神色阴沉如墨,自空中缓缓落下。
天阙行护卫队队长快步迎上,神情沉重,抱拳躬身道:“青云前辈,血无骨方才劫走了其中一辆灵车,车上装有整整一批云铁天晶矿。”
青云子闻言眉头紧蹙,眼中寒光一闪,声音低沉道:“本座已知晓。此事关系重大,本座自当上报商会与商盟。”
“你先下去,统计此次折损人员,以及其他物资损失,务必一项不漏。”
“是!”护卫队长恭敬领命,刚欲退下,却被青云子传音片语所阻。
短暂交流之后,那队长神色一凛,再次躬身一礼,方才快步离去。
片刻后,青云子御风而来,袍袖微拂,步履从容,缓缓停在张炀一行人前方。
他目光凌厉,先是上下打量了张炀片刻,随后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小友,莫非是秦州河内杜家之后?”
张炀微微一礼,语气不卑不亢,神色间自有从容:“回前辈,晚辈乃是散修出身,并无宗门世家依傍。”
青云子挑了挑眉,似有所思,又问:“能在五名结丹后期修士联手布下大阵后,面临围攻之下反杀全数,小友手段之高,恐怕已不在寻常元婴之下了。”
张炀闻言苦笑,心知对方所要询问的是什么,只得摇头叹道:“前辈言重了。晚辈不过运气使然,所仰仗者,乃是昔日一位前辈赐下的宝物,关键时刻方才保得性命。至于那五人为何突袭,晚辈亦感困惑。”
青云子轻“哦”一声,似信非信,却并未深究。他转而望向张炀身旁的珑儿与子言,目光略有停顿,眸中闪过一抹讶色:“咦?这两位小友……气息与我人族稍有不同,莫非并非人族?”
张炀并不隐瞒,坦然答道:“前辈慧眼如炬。她们皆为联盟中小族族裔,机缘巧合之下愿随晚辈同行。”
青云子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微敛,眸中情绪不辨。他看了张炀一行人一眼,未再多言,转身御风而去,长袍翻卷,倏然远去天际,只留剑鸣回荡天穹。
待其遁光彻底消失,子言与珑儿才终于松了口气,神情稍缓。
珑儿轻吐舌尖,小声道:“元婴真君……果然气场骇人。”
子言也是眉心微松,轻声道:“面对这种存在,不敢有丝毫怠慢,哪怕一句话都可能关系生死。”
张炀神色如常,眼眸深处却泛起一抹沉凝,悄然以神识传音道:“看来此行之后,我等需尽早脱离队伍。青云子虽未明言,但似乎已起疑心。虽说我等身份清白,他大抵也只能查到我们自圣山城而来,与夫诸族略有关联,可若身份彻底暴露……只怕会引来吞天那厮的关注。”
子言尚欲回应,却被张炀微微挥袖打断,神情淡淡,却透着几分严肃。他低声传音道:“青云子犹在附近。你等神识太弱,传音之事极易为其察觉,还是莫要多言。”
子言与珑儿对视一眼,俱都点头,收敛神识,不再言语。
而后数个时辰,天阙行残存的修士皆在原地调息修整,直到东方微亮,晨曦初现。
此时,一名身着银甲的修士快步而来,正是那护卫队长。他行至张炀一行人前,先是拱手作揖,寒暄几句后,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恭敬递出。
张炀眉头一挑,未曾伸手接过,只是淡然问道:“此物是何意?”
护卫队长微微一笑,语气颇为客气:“此乃青云前辈所托,袋中五万灵石,聊表谢意。若非道友出手,恐怕我天阙行此行已伤亡过半。”
张炀不语,只抬手轻抚下颌,眼底思绪翻涌:“青云子……心中明明已有疑虑,知晓那五人之所以动手,极可能因我而起,甚至猜出些许端倪,为何却仍要如此做派?此等馈赠,未免太过主动了些。”
他神色淡然,面上未显波澜。只见那护卫队长咳嗽一声,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道:“杜道友,无须多疑。此次损失,青云前辈已命我等统计出来了,之后青云前辈会亲自上报商会与商盟,相关补偿由商盟承担。你我之辈虽皆是随行修士,但你非商会成员,故而由此灵石代为酬谢,亦属应有之意。”
张炀闻言,方才恍然,眸光微敛,暗自思忖:“看来之前青云子的试探,不过是例行盘问,未必真要追查。此人手段不凡,面冷心明……倒也难对付。”
张炀淡淡一笑,接过储物袋,朝那护卫队长颔首致意,道了声谢。随即似笑非笑地问道:“原来如此……这般说来,岂不是商盟亏大了?”
护卫队长闻言,摆了摆手,语气平和中透着几分自豪:“道友有所不知,凡是加入商盟的商会,每年皆需上交一笔不菲的入盟费用。正因如此,像我天阙行此次遭遇劫掠,青云前辈只需如实上报经过,待商盟查验属实后,所有损失皆由商盟赔偿。至于敢出手劫掠商盟商队的修士,日后自会有商盟之中的强者前去处理。”
说到此处,他语气微顿,眼神一沉,缓缓补充道:“此外,随行护卫的修士也会根据损失程度获得一笔不菲的慰问金。至于那些不幸陨落的道友,他们的子嗣亦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灵石,不至于孤苦无依。”
张炀闻言,轻轻颔首,心中暗自感叹:“怪不得在先前与猿骨会激战之际,那些天阙行的护卫无一退缩,皆是以命搏命,毫无怨言……原来背后竟有如此周全之保障。”
他望向远处已然血迹斑斑的战场,心中再次微微一叹:“由此可见人族这边商会体系之全。思虑之周。远非联盟那些商会可比的。”
护卫队长见张炀神色沉思,也不再多言,只是抱拳一礼,朗声道:“道友,队中尚有诸多事务在身,先行告退。”
张炀含笑点头,目送其离去,眼底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悄然流转。
一炷香后,商队再次启程,灵车缓缓驶入空中灵道,化作长龙般在天幕下前行。
张炀一行人则故意落于队伍末尾,行迹低调,似不愿引人注意。
行至半日,天色渐明,灵光笼罩的飞星驹在空中划出优雅弧线。子言驱驹至张炀身侧,轻声唤道:“公子?”
她眼神微动,明显是询问何时脱离商队。
张炀微微摇头,神识传音道:“莫急。那青云子先前的试探,应只是例行盘查,未真起疑。我等暂随商队同行,待进入玉州再行脱身也不迟。”
子言闻言点头,未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