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下班点,唐琳从车间回来,路过技术科,注意到冷卉在办公室,推开门走进去,其他人见她进来,友好的点了点头。
唐琳笑着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便走到冷卉的办公桌前,俯下身轻声问道:“卉卉,等会儿下了班,你齐叔提议咱们一块儿去看电影,你去不去?”
冷卉指尖摩挲着报纸褶皱,油墨印子在虎口晕开。
她盯着报纸上的版块新闻,睫毛都未颤动分毫,拒绝道:“不去!”
唐琳往办公桌凑了凑,揽着她的肩,语气带笑:“下班先去国营饭店吃饭,再看电影,多难得的放松机会!”
冷卉将报纸叠成方块,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你们去吧,我真不想去。”
他们两个人约会,黏黏乎乎的,她去了算什么?
1000w的电灯泡?
照亮他们不尴尬,她尴尬。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她和对象约会,也不想有人在旁边当电灯泡。
唐琳看了眼周围其他同事,点了点头:“行吧,那你不会做饭菜就吃家里剩菜剩饭。”
那些她挂在嘴边的“剩饭剩菜”,实则是精心的时间管理魔法。
每当闲暇时下厨,唐琳总会多做出一些分量。刚做出来就让冷卉分装妥当,直接收入空间。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犯懒时,直接从空间取出温热的家常美味,既省时又省心,比点外卖还方便。
冷卉点点头,她这么大的人,会照顾自己。
最近母女俩天天一起上下班,下班后基本是直接回家,两点一线的生活久了也会觉得枯燥。
既然今天可以独自一人下班回家,冷卉决定今天先骑着自行车到处逛逛,等天晚了再回家睡觉。
冷卉将办公桌的东西收拾好,便拿起自行车的钥匙出了办公室。
自行车棚里,冷卉注意到旁边唐琳的自行车还没有骑走,另一边一个年轻的男生正蹲在地上捣鼓着什么?
她稍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原来是自行车链条断了。
李凌飞听到身后自行车开锁的声音,转过头来发现是冷卉:“冷同志,这是准备下班回家了?”
冷卉微笑着点点头:“是准备回家。”
李凌飞大概猜到对方不认识他,便脱了手套,自然的伸出右手,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李凌飞,雷厂长的助理。”
冷卉伸出手与他轻轻相握,唇角微扯:“你好,凌同志,你这是什么情况?”
李凌飞垂眸看了眼身边的自行车,喉间溢出一声苦笑,“好端端的准备下班回家,结果发现车链条断了,你说这事闹的......”
冷卉看了眼他瘫在齿轮上晃荡的链条,“链条断了?这是自行车最容易出现的问题,也是最容易修理的问题。”
李凌飞闻言,无言地抹了把额角的薄汗,无奈地说道:“我这辆车从没出现过这个问题,第一次遇上......有点不知道怎么上手。”
冷卉瞅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手套,套在了自己手里,蹲下用链条扳手,三下五除二,不稍一会儿就弄好了。
“行了,你试试。”
李凌飞猛地瞪大眼睛,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竖起大拇指,声音里透着十足的钦佩:“好家伙!不愧是咱们厂里的十四级技术员,这手艺一出手就知道不简单!”
冷卉摆了摆手,修个链条在她这里算不上技术。
“冷同志,今天谢谢你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李凌飞热情邀请道。
冷卉被他这话吓了一跳,简单搭把手居然要请客吃饭,且这个年代粮票肉票可是很珍贵,“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我先走了!”
赶紧溜!
“哎~你......”李凌飞还想说什么,冷卉已经溜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从机械厂出来,冷卉跨上自己的二八大杠,车铃叮铃轻响。夏日的晚风裹着机油味掠过耳畔,她任由车轮碾过水泥路上细碎的砂土,不紧不慢地晃悠。
五点的天光依旧亮堂,夕阳把云彩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街边梧桐叶在风里沙沙翻涌。
街道上行人不少,供销社旁边的水产门市部更是排着长队,冷卉停下自行车往里瞧了一眼,发现是门市部到了一批新鲜的河鱼,市民得了消息个个挤这里排队等着买鱼。
“冷卉,冷卉!”
买鱼的队伍里,向她挥手的李依云尤为显眼。
李依云和身边的妇女说了一声,便小跑到冷卉面前:“冷卉,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最近好吗?”
“我很好,你呢?这是准备买鱼?”冷卉注意到队伍那边那个妇女一直在往她这边瞧。
李依云顺着队伍的方向望去,眉眼弯弯漾起笑意:“瞧见没?那是我嫂子。今儿闲着没事陪着她逛街,刚听说水产门市部下午到了批鲜鱼,我俩就巴巴来排队了。”
说着,她突然凑近,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俏皮:“还好跟着来了,不然指不定啥时候才能遇到你。”
“你买新自行车了?”说了半天,李依云终于注意到冷卉推着的新自行车。
“对,前段时间买的。”
“还是你好,父母都有工作,想给你买点什么,手头也不会太拮据。”
李依云那个羡慕啊。
冷卉只是笑了笑,并没说父母离婚这事。
“你和你那对象还在处吗?”
“嗯,已经订婚,准备过了七月,八一建军节那天办酒。”
“这么快?你对他了解吗?”
听说他们准备八一办酒,冷卉心提了起来。
这让她不由想起上次在国营饭店遇到穆彬的情景。
李依云没有多想,笑道:“有什么不了解的,我经常去他家,他的家庭情况我了如指掌。”
“我说的是穆彬的为人,比如经常和一些什么样的朋友玩在一起?”
说着,冷卉还是忍不住提醒她:“老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遭的人和环境,恰似无形的染缸,他和什么样的人玩,大概率他就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依云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指尖戳了戳冷卉的胳膊,“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他就是偶尔犯懒贪玩点,人品这块绝对经得起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冷卉闻言,不好再说什么,从李依云的言谈中可看出,她对穆彬那小子十分信任。
两人就此转移话题,又聊了一会儿,等李依云嫂子买好鱼,李依云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和冷卉告别。
目送李依云欢欢喜喜地跟着嫂子走远,冷卉才目光复杂地将自行车锁好,转身进了供销社。
现在手里有几尺布票,她准备买几尺薄款布料做条裤子。
布料款式不多,销售员也急着想下班,没耽搁多少时间,便开票帮她裁好了。
从供销社出来,冷卉觉得没什么好逛的,便骑车往家赶。
从机械厂到家要骑行四十多分钟,加上今天冷卉骑车不紧不慢的晃悠,等到达芙蓉路这边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路灯稀稀拉拉亮起来,这条挨着郊区的街道本就冷清,此刻更是静得能听见风掠过砖墙的簌簌声。
自行车碾过一条巷口的青石板,冷卉的耳朵蓦地一动。
巷子里传来窸窣响动——像是铁皮桶被踢翻的哐当声,又混着压抑的痛呼。
冷卉猛地捏紧刹车,车轮在地上擦出半弧度的痕迹,目光同时射向巷子深处。
没过多久,巷子深处骤然爆发出密集的脚步声,如同鼓点砸在青石板上。
冷卉赶忙找了个阴影处躲了起来。
这边刚躲起来,那边巷口几道黑影从巷子里冲了出来。
最前方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着,昏黄的路灯下,冷卉5.2的视力清楚地看出他身上衣服湿了一大片,一阵风吹来,她明显闻到了血腥味。
冷卉瞳孔骤缩,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清楚看见后面追上来的人,有两个手里攥了匕首,尤其是他们那阴鸷的眼神,仿佛要活剜了前面逃窜的男人。
周立军觉得膝盖像灌了铅,每跑一步都使尽了浑身力气。
喉管里火烧火燎,肺叶扯着剧痛,拉风箱似的喘息声里混着血沫味。
他踉跄着撞在墙上,望着追来的人影在地面拖出狰狞的长影,暗道今天要丧命于此。
“怎么不跑了?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为首的男人晃着匕首走近,在路灯下划出冷光的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歪着头盯着靠墙支撑的周立军,似乎在欣赏周立军此刻的狼狈。
周立军抵着刀尖上下滚动,腥甜在舌尖漫开。
他盯着为首男人瞳孔里跳动的凶光,后背冷汗浸透衣服却仍扯起嘴角,说道:“你们这个盗窃团伙抓进去最多判个几年,如果手里犯了命案,那结果就是吃枪子,你们确定要赶尽杀绝?”
为首男人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呵,笑话,我们怕什么吃枪子?今晚我们做了你,拖到山上一埋,谁知道是我们干的?而你的同事家人却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废话,把他嘴堵上,拖进巷子里去!”
其他同伙怕有人路过发现他们,在旁边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