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泼墨,。徽山的地界,草木皆兵。西山别院,更是戒备森严,只为囚一柔弱女子。
徐锋乘坐的马车在距离别院尚有数里之地便停了下来,隐匿于一片密林深处。夜风穿林,发出呜咽似的声响,
“公子,都探明了。”影一的声音自车外低低传来,不带丝毫情感,“西山别院由轩辕敬德亲自坐镇,此人是轩辕大磐的死忠,修为不弱。明哨十二,暗哨二十有余,皆是轩辕家精锐。大小姐被软禁在主楼东侧厢房,窗外有两人彻夜看守。”
徐锋嗯了一声,掀开车帘一角,望向远处那在夜幕中仅能看见模糊轮廓的院落。灯火稀疏,却更显压抑。
“按计划行事。”徐锋淡淡吩咐,“记住,动静要大,但人要保全。”
“属下明白。”影一应声,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夜色,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他将带领影阁的好手,在轩辕家内宅掀起足够大的波澜,为徐锋的潜入争取时机。
“玉奴,跟紧我。”徐锋整理了一下衣衫,那张经过【易容术】微调的普通面容在昏暗中更显平凡。他率先下车,身形一晃,便如一缕青烟般投向前方暗影。玉奴紧随其后,步履轻盈,悄无声息。
数名影阁的顶尖死士早已潜伏在别院之外,如蛰伏的猎豹,只待一声令下。徐锋打了个手势,几人立时分散开来,各循路径,向着那看似固若金汤的院墙摸去。
风雨渐密,冰冷的雨丝抽打在脸上,却也成了最好的掩护。徐锋足尖轻点,身形拔高,如羽燕般掠过墙头,落地无声。院内巡逻的家丁举着火把,步履匆匆,丝毫未曾察觉头顶掠过的死神。
影阁死士的手段干净利落,但凡有落单的暗哨,往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被拖入暗处,再无声息。徐锋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朝着影一所说的东侧厢房而去。
那是一处独立的院落,门窗紧闭,唯有窗棂透出些许微弱的烛光,如同风中残焰。两名守卫披着蓑衣,靠在廊柱下,似在低声交谈。
徐锋对玉奴使了个眼色。玉奴会意,身影一分为二,悄然绕向两人身后。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声极轻微的骨裂声响起,那两名守卫便软软地瘫倒下去,被玉奴迅速拖入花丛。
徐锋缓步上前,推开虚掩的房门。
一股混杂着药味与脂粉味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梳妆台,一张小几。轩辕青锋便坐在床沿,背对着门口,身形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这浓重的夜色吞噬。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支金簪,簪尖闪烁着幽冷的光,正对着自己的咽喉。发髻散乱,面容憔悴,双目空洞无神,仿佛世间万物皆已与她无关。那股浓烈的绝望与死寂,几乎要凝成实质。
徐锋心中微微一叹。这女子,当真被逼到了绝境。
他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近。
“轩辕姑娘。”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这死寂的房间内显得异常清晰,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荡起了细微的涟漪。
轩辕青锋的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金簪险些划破肌肤。她僵硬地转过头,当看清来人时,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瞬间被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所填满。
是他?那个在山道上调戏自己,言语轻浮的北凉质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别怕。”徐锋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轻佻与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与真诚的关切,“我来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如同暗夜中的一缕微光,骤然照进了轩辕青锋冰封死寂的心湖。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徐锋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紧握金簪的手上,手腕纤细,青筋微露。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不带半分逾越,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将那枚金簪缓缓取下,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你不会有事的。”徐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轩辕大磐的阴谋不会得逞。你父亲,还有我,已经为你做好了安排。相信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驱散了周遭的寒意。轩辕青锋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寸寸断裂。连日来的恐惧、委屈、绝望、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进徐锋的怀里,放声痛哭。那哭声凄厉而压抑,仿佛要将所有的苦楚都宣泄出来。
徐锋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伸出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怀中的女子,看似骄傲刚烈,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心中那丝因血脉感应而生的奇异联系,此刻似乎又深了一层,添了几分怜惜,几分想要守护的念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轩辕青锋的哭声渐渐止歇,只剩下低低的抽泣。她伏在徐锋肩头,汲取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与安全感,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复。
这漆黑的别院,这生死的边缘,两颗本无交集的心,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靠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那不是纨绔子弟身上应有的熏香,而是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干净。
“好些了么?”徐锋的声音依旧温和。
轩辕青锋从他怀中抬起头,双眼红肿,脸上犹带着泪痕,却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依赖。她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多谢公子……”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徐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直了身子,“时间不多,有些事情,我需要与你说清楚。”
他将轩辕敬城早已心存死志,以及他如何暗中相助,完善雷法,并计划在寿宴上与轩辕大磐殊死一搏的事情简略地告知了轩辕青锋。他没有隐瞒其中的凶险,而是将她视为可以共同面对困境的伙伴。
“你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徐锋看着她的眼睛,“他为了你,甘愿赴死。”
轩辕青锋听着,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一直以为父亲懦弱无能,任由老祖宗摆布,却不想他早已在暗中准备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那我……”轩辕青锋咬着下唇,“我能做什么?”
“你的安全,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徐锋道,“轩辕大磐的寿宴,会是徽山的一场大乱。我会安排你暂时离开此地,待风波平息,你父亲若能成功,你便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若……”
他没有说下去,但轩辕青锋已然明白。
得知父亲的决绝与徐锋的周密安排,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她心底涌起。她擦干脸上的泪水,那双曾被绝望笼罩的眸子,此刻重新燃起了光彩,变得异常坚定。
她不再是那个只想逃避或是一死了之的弱女子。
“我不走。”轩辕青锋抬起头,直视着徐锋,“我要和父亲一起,我要亲眼看到那老贼的下场!即便死,我也要死得有尊严!”
徐锋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决然光芒,微微有些讶异,随即了然。这才是轩辕家的女儿,骨子里藏着不屈的烈性。
“好。”徐锋点了点头,“但我需要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以保全自己为先。你活着,你父亲的牺牲才有意义。”
“我明白。”轩辕青锋重重点头。
恰在此时,院外隐隐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火光闪动,似乎有人正朝着这边赶来。
徐锋神色一凛:“看来轩辕敬德的人发现守卫出事了。我们得立刻离开。”
他不再迟疑,拉起轩辕青锋的手,迅速向外走去。玉奴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两人出来,立刻引路。
三人避开闻讯而来的家丁,沿着来时的路径,在影阁死士的接应下,有惊无险地撤出了西山别院。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等候在约定地点。
徐锋将轩辕青锋安置在影阁于徽山城内的一处隐秘据点,这里比别院安全百倍。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黎明将至。
轩辕大磐的寿宴,便在今日。一场席卷整个徽山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而轩辕青锋的成功脱险,以及她重新燃起的斗志,无疑将成为引爆这场风暴最关键的那枚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