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念亲眼见证了许尽欢在顾南荀突然消失之后受了怎样的伤害,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如今才缓过来,作为朋友,她也不愿再看到那样的许尽欢了。
“有我在你身边,我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孩子生下来,咱俩带,我给孩子当干爹。”
“噗~”
心情原本极度压抑的许尽欢,也忍不住被何念念这个“干爹”逗笑。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如果让霍靳言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一定不会放我走。
更不会让我去参加江既白的综艺节目。
可是我现在对他没有信任,对未来的生活也不确定。
总之,我怀孕的事,先不能让他知道。
我现在要把精力放在咱们两个的生意和南荀哥哥的案子上。”
何念念虽然今天刚知道顾南荀的事,而且全都是从霍靳言和许欣冉对话的字里行间获得的信息。
但是略加思考,也不难推测出顾南荀三年前杀人,只怕是和十年前的车祸有关。
杀的又是许尽欢家里的司机,时间,人物,都能对上,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
与霍靳言相比,何念念觉得顾南荀对许尽欢来说才是更大的谎言。
可是许尽欢还是来到了看守所,坚持要见顾南荀。
何念念心里有些偏向霍靳言,觉得许尽欢对霍靳言过于严苛,对顾南荀又太过心软了。
在何念念这个亲生的朋友看来,霍靳言更帅,也更有钱,和许尽欢之间也没有父母车祸事故的新仇旧怨,如今许尽欢又怀了霍家的孩子。
怎么比对,也是霍靳言赢。
小警员去而复返,“许小姐,顾南荀同意见你了,只能你自己进去。”
许尽欢拍了拍何念念的手,“放心,我进去问问情况就出来。”
许尽欢从小到大没进过看守所,只在电视中见过,犯人和亲人隔着玻璃打电话的场景。
现实中的看守所比她想象的现代化多了,经过狭长的走廊,许尽欢被带到了一间独立的会见室。
巨大的玻璃将房间分割成两个部分,两边都有通话器,用于在押嫌疑人和家属沟通。
许尽欢在椅子上坐下来等,不多会儿,对面的门被打开。
顾南荀高大的身形出现在眼前,和订婚那天相比,顾南荀似乎又瘦了一些,统一的服装穿在他身上扑棱棱的,看起来还有很大的余量,很不合身。
看着顾南荀靑虚虚的胡渣,憔悴的面容,凹陷的双眼,许尽欢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南荀在对面坐下来,眼神始终垂着,不曾与许尽欢对视过。
许尽欢拿起通话器,半晌顾南荀也拿了起来。
“南荀哥哥……”
一句南荀哥哥,让许尽欢嗓子发紧,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沉默的空档里,顾南荀有些呆滞的眼睛里流下两行眼泪。
“又又,对不起。”
这么多年,这句对不起一直卡在顾南荀的心里,像扎在心脏上的刺。
瞒着心疼,说出来又没勇气。
他一天比一天更爱许尽欢,越是爱,越是没有勇气告诉她。
顾南荀在m国的时候,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一开始顾母把人关起来,不给他手机,也不让他上网,怕他忍不住内疚去联系许尽欢。
后来顾母发现顾南荀越来越不对劲,常常一睡一整天,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会坐在窗前发呆很久。
顾母带顾南荀看了心理医生,才知道顾南荀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到了需要住院的程度。
住院也没能让顾南荀好起来。
有一次顾母来医院,护士告诉她顾南荀在院子里晒太阳。
顾母看到顾南荀坐在长椅上,像个孩子一样偷看旁边人的手机,脸上还带着些淡淡的笑容。
顾母已经很久没见过顾南荀笑了,别说笑,就是连正常的表情都没有。见他看着人家的手机还能笑出来,顾母还以为顾南荀好转了,快步走过去都没有引起顾南荀的注意。
顾母看了那人手机屏幕上一个不露脸的女主播正在一边弹三弦一边唱着这两年流行的古风歌曲。
顾南荀看得入了迷。
咨询过医生,顾母把手机还给顾南荀,给他办理了出院。
顾南荀还是几乎不说话,但是精神正常多了
他每天只做两件事,炒股票和看直播。
股票他哪个国家的都炒,盯着大盘的起起落落,像没有表情的赚钱机器。
她给顾南荀账户上的启动资金很少,也就是顾南荀上学时候几个月的零花钱。
她就是想让顾南荀有点事情做,总比整日枯坐看着有些活人气。
顾母看不懂大盘,但是她认识数,顾南荀账户上的数额是几何倍的增长,没多久资产就上亿了。
顾南荀的头脑是毋庸置疑的好,看着顾南荀的账户,顾母没有欣慰,只有无尽的心疼。
这么好的儿子,一辈子都耽误了。
顾母有时候会后悔,也许当初不该安排人去替他顶罪。
顾南荀被她教育得太过善良,常年的负罪感把他从内里摧毁了。
而命运偏偏让他遇上了许尽欢,原本以为的救赎,结果是更大的惩罚,带着蜜糖的毒药。
那个时候的顾南荀心里只剩下一个目标,要赚钱给许尽欢买房子。
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他已经交了Y国,m国,和四季汇大平层的首付。
四季汇那边,他暂时没办法。
Y国和m国的两套房子,他很快就把贷款提前还上了。
然后就是用大量的时间,在短视频平台上等着许尽欢开直播。
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会控制好做榜一的频率。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在直播间里潜水,默默地看许尽欢唱歌。
他睡眠很少,因为做梦对顾南荀来说太痛苦。
如果是美梦,梦里许尽欢还是他的女朋友,爱他,依赖他,完全信任他。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比噩梦的杀伤力更强,痛苦来的更剧烈。
如果是噩梦,梦里都是他十六岁那年出车祸的场景,他用砖头拍在许家司机头上的场景,还有他演练了无数次,跪在许尽欢的面前,承认自己犯过的错,请求原谅,而许尽欢的脸上,只有眼泪和失望的表情。
顾南荀拿着通话器,说了“对不起”,十几年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就像死刑犯在行刑前,又害怕,又期待,子弹入膛的时候,死亡也成了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