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或缓缓走出人群。
“大人，请准晚辈送送蒋氏蒋雅之。”许或冲着台上监斩官拱了拱手。
那监斩官觉得许或有些眼熟，仔细看了两眼，才想起眼前的少年正是射杀蒋鼎之之人。
监斩官眼睛一亮，想起许济民休弃蒋氏的理由，不敬婆母、虐待庶子。
这位，想来就是被那蒋氏虐待的庶子了。
而这庶子来断头台上送虐待自己的嫡母。
监斩官觉得有些意思，摸着胡须，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让他送送也好。
“许公子，斩杀蒋鼎之，你居头功，连圣上都对你颇为赞赏。如今还来送被休下堂的前嫡母，真是孝心可嘉。”
监斩官点了点头，还恶趣味地笑着恭维了几句。
一番话，叫神情麻木的蒋家人都恶狠狠地看了过来。蒋家人现在都万分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对许或斩草除根。
“畜生，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前平西侯世子蒋延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看守的士兵死死摁住。
许或没有理会他们，张开双臂，任由士兵搜身。
确定他没有携带兵器，士兵便将他放了上去。
许或缓步走到蒋氏身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她垂着头，蓬头垢面、一脸呆滞。
“蒋氏。”许或蹲下身，温声开口：“许鸣不方便出府，他托我来送你。”
仅仅一句话，便叫一脸麻木的蒋氏抬起头。
“鸣儿他怎么了？你把鸣儿怎么了？”蒋氏声音嘶哑，充血的眸子恶狠狠地看着许或。
“以前许济民厌恶我身上流着村妇的血，仿佛时刻在提醒着他出身低微。仅仅是如此，他如何待我，你心知肚明。你说，如今许鸣身上流着你们蒋家的血，许济民要如何待他？”
许或嘴角噙着一抹笑，眸中带着一丝亮光，声音轻柔得仿佛不是在同自己的仇人说话，而是真的在同故人叙旧般。
蒋氏呆愣了片刻，随即轻轻颤抖起来。
许济民受了蒋家十几年恩惠，也替蒋鼎之办了不少事。蒋氏不明白，那些与蒋家有牵扯，替蒋家办事的家族皆被下了狱。
或斩首，或流放，或贬斥。
只有许家独善其身，一切的罪证都没有指向许家。
不过想不明白便不想，她儿子许鸣也是许家人。许家独善其身，她儿子才能不受影响。
当初许济民在休妻时，便拿许鸣做威胁，叫蒋氏不敢吐露半个对许家不好的字。
只是她怎么就忘了，许济民是什么样的人。
许或同样是他的儿子，这么多年还不是任由自己磋磨。就连生养他的亲娘，他也不曾放在心上。
许济民心中只有他自己，只有对权利的欲望，是个六亲不认，极度自私的畜生。
蒋氏轻轻颤抖着，“鸣儿他，怎么了？”
许或眸色忽地冷了下来。
原来，这蒋氏也是知道疼爱自己孩子的。
可她同样能残忍的杀害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将别人的孩子踩进泥里。
“许济民现在将他关了起来，至于会怎么样......”许或顿了顿，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你若想救许鸣，想让他好好活着，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说着，许或将一块儿金锁放进蒋氏手中。
那是许鸣出生时，蒋氏亲手给他戴上的，从未取下来过。
蒋氏捏着手中的金锁，“我怎么相信你？那些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蒋氏一直觉得许或知道自己同许济民谋害他生母一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没有将那些事公之于众。
“这么多年，我可有对许鸣做过什么？”许或起身，看着蒋氏的眼睛，冷声道：“我们不一样，我是人。”
说罢，便不再理会蒋氏，同监斩官点了点头，便往下走去。
蒋氏跪在那儿，目光追着许或的身影，直到看到台下一个躲在大人身后，探头探脑的半大少年。
“鸣儿。”蒋氏轻声呢喃。
那少年发现蒋氏直愣愣的目光，吓得往大人身后又缩了些。
监斩官抬眼望了眼天，烈日高照，已经临近正午。
任务繁重，耽搁不得。
一一验明正身后，便下令。
“行刑。”
监斩官一声厉喝，刽子手高举鬼头刀。
“等一下，罪妇要揭发户部侍郎许济民。大人，罪妇有话说。”在刀落下来之前，蒋氏高声嘶喊。
“等等。”监斩官站起身，挥手叫刽子手退下，忙问蒋氏：“你要说什么？仔细说来。”
说不得，这又是他的一份儿功劳。
“大人，罪妇揭发户部侍郎许济民，贬妻为妾，谋害原配发妻白氏，虐待亲母，将原配嫡子许或充作庶子。大人，罪妇所言属实，求大人明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只是来看杀头的百姓，没想到还能听见这样的内幕。
“大胆，许侍郎原配发妻不正是你么？你竟敢诬告他，还不从实招来。”监斩官眼睛一亮，故作凶恶地一拍惊堂木，当场审问起蒋氏来。
“大人，罪妇所言属实。”
蒋氏转身，对着监斩官磕了个头，继续道：“大人，十四年前，许济民金榜题名，罪妇在榜下瞧见他，见他生得俊美，心生欢喜，便想办法与之相识。”
“许济民知道罪妇是平西侯之女，又心悦于他。他为了攀附权贵，便谎称自己并未娶妻，还到平西侯府去求娶罪妇。谁知道成婚时，许济民的原配发妻白氏，竟然带着婆母和孩子找上门来。”
说到此处，蒋氏也忍不住喊起冤来。
当时她确实是被许济民骗了，只是许济民生得俊美，又会哄人，两三下便又将蒋氏哄得死心塌地。
且蒋氏也不是什么好人。
旁人要是知道所嫁之人已有发妻，转身便走，立即和离归府便是。靠着平西侯府对蒋氏的宠爱，什么样的夫婿寻不到，偏要巴着个有家室的不放。
然而当时的蒋氏还沾沾自喜，许济民愿意为了她抛妻弃子，心中定然爱惨了她。
她沉浸在许济民的温柔缱绻里无法自拔，叫疼爱女儿的老平西侯只好想办法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