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汐站在那里心绪久久未平,最终不舍的转过身,决定离开这个亲人居住的永济巷。
转身时,又一次撞到了那双漆黑熟悉的瞳孔,
她扯了扯嘴角,终于明白过来,以裴鹤之名相约,不过是谢淮聿的计,
而她,却没有看破。
谢淮聿将她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中,她就是他的怀夕,他无比确认。
念汐没有看他,更没有走上前质问他的想法,他的所作所为,在她的心里泛不起一点涟漪。
谢淮聿神色幽深,从马车上走下来,慢慢跟在念汐的身后,
不知为何,确认了她就是怀夕,他却反而有些不敢上前与她搭话,他抑压着心头源源不断涌出的烦躁,也抑制着那股近乡情怯的小心,就这样跟着她。
一下午的时间,看她走遍了城西的所有药铺,最后回到念玖堂。
谢淮聿看着高挂的门匾,眼眸低垂,胸口气息起伏,
念玖念玖,
他曾亲耳听到,怀夕唤裴鹤一声阿玖,而裴鹤亲密的唤她阿念。
他不知道五年前是谁救了怀夕,没有让她葬身于那场火海中,是裴鹤么?裴鹤将她救走安置在那个村子里,二人......
谢淮聿不敢想下去,他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失而复得的喜悦,就要面对怀夕和另一个男子的关系。
心脏被一只大掌攥住,时而放松时而抓紧,这样的落差,让他喘息都有些困难。
好在白天的药铺要做生意,念汐没有直接锁门。
谢淮聿推开门,念汐就站在柜台前看着今日拿回来的报价单做对比,她知道谢淮聿一直跟着她,也知道她们之间势必会有一次坦诚,
与其拖着,不如快刀斩乱麻。
反正她已经不爱他了,不管是过去五年还是未来,她都不会再和他有所交集,所以不管他知不知道于她的生活而言,都没有半点改变。
药房里百种药物的气息交杂,让人闻着莫名心安。
她端了盏茶放在窗下,“进来坐吧。”
她将茶盏放到谢淮聿面前,看着他紧抿的薄唇,还有历经五年都没有改变的眉眼。
再一抬眸,念汐看到了他鬓发上的根根白发,前几次见面大多数都是在深夜,她也急于撵走他,根本没有发现他竟生了白发,
念汐心中一阵唏嘘,即便二人已经陌路,也忍不住有些感叹,三十未到,他竟生了华发,果真岁月无情。
与她不同的想法,谢淮聿觉得念汐貌美依旧,岁月好似都格外优待她,只是——透过那方面纱,他隐隐看到那块狰狞的伤疤,
那是被火苗舔舐过的痕迹,他更加笃定,心里的心疼和悔恨也抑制不住的往喉间翻涌,他端起茶盏一口闷进口中,眼眸情绪低浓。
念汐率先开口,“你......还想和我说什么?”
看着她沉静又微微红肿的杏眸,谢淮聿突然一阵茫然,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和念汐开口,他其实很想问问她是如何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可他不敢开口,他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
最终,只能问一句,
“以后,你就准备常住这里?”
念汐轻轻一笑,她也没想过五年后,她会这样平和的和谢淮聿面对面说话,
“我很早就想开一间铺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叫人安心。”
谢淮聿喉间苦涩,“怀夕......”
“对不起,五年前是我没能及时回来......”
“伤口还疼么?”
念汐打断他,“谢淮聿,你不必这样,时隔经年我已经能理解你当时的选择,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子嗣更重要。”
盼了五年的场景如今就在面前,从前无数次他都在梦中向她解释,如今真的坐在她的面前,满腔话憋在胸口,一时不知该往出倒哪句,
“不是这样的,当日苏紫菀腹痛难搅,太医说有一味药材可以救她,我与她说好了,药材我会给她取回来,自此之后我和她也不再有干系。”
念汐不在意的笑了笑,口吻依旧淡漠,“这些都不重要了,谢淮聿。”
“不,这些很重要,怀夕,我们之间有误会。”
谢淮聿面色凝重,与以往身居高位的威严不同,此刻他急切而沉郁。
见他这样,念汐慢慢放缓了声音,
“这五年我过的很好,即便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亲人相伴,可我能清楚的感知到太阳的温度,月亮的清冷,在山上每采到一株药材,都能让我满足而踏实。”
“这样平淡的生活在一点点冲淡那几年的伤痛,我很珍惜这样的当下。”
“谢淮聿,大火中能逃出生天,与我而言就如重生一般,再活一世,我不愿意再和你有所交葛,每见你一次,都能让我想起在苏家门口哭哭哀求的绝望,我很不愿意见你,也不想让你知道我还活着,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以后便更不应该来打扰我。”
谢淮聿月整个人僵住,胸口被重拳砰砰锤了几下,疼的他几乎张不开嘴,
他从不知道,
怀夕曾去苏家门口祈求过,当时他去苏家,特意让长术封了消息,就是怕怀夕知道了会伤心,他去给苏紫菀寻药材,也是想以此事和苏紫菀彻底做个了断。
怀夕为何会得知?
他这般通透,自然一向便通,他想起苏紫菀那双英气又搅着阴暗的眸子。
原来,他和怀夕之间的种种误会,当真是苏紫菀横插一脚。也是他疏于防范,让外人借他之名伤害了他的妻子。
导致他们生生错过了五年,甚至,险些让怀夕丧命。
谢淮聿脸色铁青,气急攻心下,喉间猛的涌上一股腥甜,他没有在怀夕面前喷涌出鲜血,那样只会让怀夕觉得他在惺惺作态。
不管他如何狡辩,说到底是他对不住她,没有考虑的再细一些。
“怀夕,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