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浙江布政使陈善举见过麦镇抚。”
陈善举笑容满面地率先行礼见过麦福,而后急忙看向福善,行礼道:“陈善举见过福大人。”
随后汪年崇也上前跟麦福、福善两人寒暄客套。
待众人坐下来,陈善举便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驿馆住得可还习惯,以及杭州的一些美食可曾尝过等等没营养的话题。
而后随着这些没营养的客套寒暄后,便是另外一番言语上的试探与交锋。
陈善举旁敲侧击,无非就是想要知道北镇抚司来杭州的目的?
汪年崇在旁不着痕迹地查漏补缺,通过言语来试探京城的情势等等。
但不论是众人提及内阁的谁谁也好,还是翰林院的谁谁也好。
麦福跟福善都能答个滴水不漏。
自然,话题偶尔也会涉及到嘉靖。
而这对于麦福跟福善而言,那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因此一番心照不宣的寒暄过后,麦福与福善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就越发的尊崇。
没人敢再怀疑他们两人的身份。
但显然,他们也没能从两人的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来。
就比如,北镇抚司跟东厂一同来杭州的目的!
南京办差,而后一同前往杭州游玩?
乍一听是那么回事儿,可仔细一琢磨,这根本不可能好吧?
北镇抚司向来只办皇上钦点的案子,而东厂同样身为皇上的心腹,向来都有监察北镇抚司、包括锦衣卫办差的传统。
所以北镇抚司跟东厂,不可能相处的这么和谐才对。
要不然皇上岂能放心?
要不然还怎么让他们彼此牵制彼此呢?
“既然两位大人来浙江了,不妨就多住些时日,好好游玩游玩这杭州各处的美景。”
陈善举笑呵呵,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轻拍脑门儿道:“对了,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大人能够赏脸才是。”
“哦?陈大人请说,若是咱家能够帮到陈大人,自然是在所不辞。”
无论是说话的麦福,还是旁边沉默的福善,在徐孝先等人跟前,几乎不曾以咱家自称过。
而如今,面对陈善举等人,麦福也是端起了他东厂太监兼北镇抚司“掌印镇抚”的架子来。
“是这样。”
陈善举神情真挚且认真,道:“下官的不情之请便是,三日之后犬子大婚,到时候……下官想请两位大人能够赏脸参加。”
麦福忍住没去看福善。
毕竟,按照刚才寒暄的话语,他是这一次来浙江的头儿。
含笑看着陈善举,淡淡道:“那先给陈大人道喜了。这件事情自然没问题,三日后我们二人一定准时前往赴宴,给陈大人道贺。”
陈善举神情之间瞬间满是惊喜,看着麦福道:“如此就太感谢两位大人了,那下官到时恭候两位大人大驾光临。”
陈善举的心头瞬间轻松了很多。
麦福此时才与福善互望一眼。
显然,陈善举此举既是邀请,但同样也是一种试探。
无非就是想看看他们两人会不会来,而后来判断,他们才浙江的目的到底是针对谁而来。
而听到麦福答应了陈善举的邀请后,其他官员的心里也不由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如此的话:北镇抚司不是为布政使而来,那么为谁而来呢?
真的只是因为临近元日,所以才来杭州闲逛游玩的吗?
难道是我?
汪年崇如此想着,但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毕竟,比起陈善举来,他在京城可是没什么背景跟靠山啊。
陈善举最起码在京城,还有都察院右都御史马墉这个靠山。
而从前单打独斗的自己,之所以在今日选择跟马墉,以及盐运使“同流合污”,便是希望也能傍上二者靠山中的一个。
无论是马墉,还是严府,在汪年崇看来,这都是一道对自己仕途有保证的大锁。
此时的众人心思各异,接下来便是陈善举举办宴席给麦福、福善两人接风洗尘。
天色渐暗,鄢懋卿在西湖的别院也被雪花与夜色所笼罩。
而整个别院,在这时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今日起,只许进不许出,由李七儿亲自坐镇。
徐孝先、陈不胜、吴仲等人回到杭州,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填饱了肚子。
吴仲趁此机会说道:“要不要再多找一些人手?”
“盯着许栋的家的有多少人?”
徐孝先此时也在想这个问题。
既然今日许栋在西湖被拿了,那么被他窝藏在家的其余倭寇,今晚也必须都被抓了才行。
要不然以这帮小侏儒奸诈阴险、胆小又警惕的性子,怕是说不准今夜就会跑路。
所以为了免得夜长梦多,徐孝先只能连夜把人都给抓了,然后全部关进西湖别院,这个暂时被徐孝先充作北镇抚司的大牢。
“八个人,轮流在盯着。”
吴仲说道。
徐孝先摸了摸下巴,李七儿今日也是才从杭州去了西湖。
除了都指挥使司的两百人外,还有李七儿所带的两个小旗在那里看守。
所以如今他手里能用的人手,也就剩下了八九十个可用了。
而且卫道夫、赵山河又在麦福跟福善跟前“撑门面”,如此一来就又少了二十人。
若是加上在驿馆内其他三个同样用来转移旁人视线的小旗人手,徐孝先如今能用的人手也就不过五十人了。
“先过去探探情况再说。”
徐孝先拿定主意道。
众人出了酒楼,迎着零星雪花前往许栋的宅邸。
这一次倭寇停泊在杭州的船只虽然只有一条,但人数也足足有一百多人。
当然,如今倭寇的船只还无法跟大明动辄五六百人的船只相媲美。
而刚刚在西湖别院,徐孝先从许栋嘴里得知,倭寇总共上岸的人数足足有一百二十八人。
这已经是一股不小的武装力量了。
陈善举等人,竟然敢这么轻易的就容许他们上岸了!
也难怪这帮小侏儒敢在杭州犯下滔天罪行,还能逍遥法外了。
昨夜里被他吊在客栈对面屋檐下是七人,今日在断桥碰到了十名倭寇。
也就是说,不算许栋宅子里的家丁,倭寇还有一百一十一人。
“一会儿要是抓人的话,能杀吗?”
陈不胜突然扭头在前面问道。
“随你便,但那个叫周良的要留活口,他嘴里的供词对我们很是有用。”
徐孝先轻松说道。
倭寇又不是人,想杀就杀呗。
反正这么多也用不了,一旦他们离开浙江后,这些人早晚还是会被放了的。
夜色下,徐孝先身边的北镇抚司校尉越聚越多,等到了许栋宅子不远处时,其余五十多镇抚司的校尉都已经到齐。
不大会儿的功夫,暗中就有监视的校尉跑了过来。
开始介绍许栋宅子的情况。
“许栋是本地商贾,家里有三个妾室,一个夫人,夫人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如今他们都住在一起。”
陈不胜笑着问道:“三个妾呢?就没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吗?”
“好像……没有。”
那校尉想了下道:“这三个妾室也都是这两年才纳的,之前他可没有这么有钱。”
而就在徐孝先他们,听着校尉介绍着许栋宅子的大致情形时,此时许栋的府邸正发生着引狼入室的悲剧。
因为许栋今日一早叮嘱他们不要随便上街,所以这帮憋了一天的倭寇。
在晚上还没等到许栋回来后,便开始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而许栋也大方,这些时日在家里给这帮倭寇备了许多的酒。
此时,喝得醉醺醺的倭寇开始闹着要出去,而府里的家丁自然是拦着不让。
但随着倭寇闹得越来越大,喝醉酒后开始不断地骂人,甚至不断地殴打这些家丁。
于是其中一个颇为机灵的家丁,就紧忙跑到后院去禀告了许栋的夫人。
希望许栋的夫人能够出面震慑一下那些倭寇。
在家丁看来,许栋不在家,那么这个家自然就由夫人说了算。
而那些倭寇,无论如何也应该会听夫人的吧?
但显然这个家丁的想法过于天真了,当许栋徐娘半老的夫人出现在倭寇面前时。
醉眼朦胧的倭寇看着风韵犹存的许栋夫人,眼睛瞬间都明亮了许多,在夜色下仿佛一个个的冒着绿光。
为首的倭寇,脸上带着一抹淫笑,叽里哇啦的走到许栋的夫人面前,手舞足蹈着就要拉许栋夫人的手。
许栋夫人面色一寒,急忙后退几步呵斥道:“放肆!”
“嗯?”
另外一名倭寇走了过来,看着许栋的夫人,不由上下打量着,而后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你的夫君没在,那么你要么陪我们喝酒,要么……就给我们跳舞吧。
对了,把你的女儿跟儿媳妇也叫过来,陪我们一起喝酒……。”
许栋的夫人哪里听过这样的混账话语,一时之间气得脸色铁青。
而旁边的家丁也懵了!
这些小侏儒这么嚣张跋扈吗?连夫人都敢调戏?
随即就只见那第一个上前的倭寇,趁着许栋的夫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会说汉话的倭寇身上时,突然两步上前,一把从侧面抱住了许栋的夫人。
许栋的夫人吓了一跳,急忙尖叫着用力挣扎起来。
好在那倭寇比她还矮,加上又喝醉了酒,瞬间就被许栋的夫人用力推开。
而那倭寇脚下踉跄着后退两步便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瞬间让会说汉话的倭寇变得愤怒,狰狞着面目一把抓住许栋夫人的手。
而许栋夫人情急之下,另外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扇向了那倭寇。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院落。
许栋的夫人不由呆了呆,而那我倭寇也愣了下,一手摸着自己被打了一个耳光的脸庞,眼神中开始闪烁着狠戾:“混账!你竟然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