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语早有类似的想法,不过妙光既然开口了,她便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主意,而且鼓励妙光说出自己的意见:“没错,你说的有道理,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妙光有些害羞,看了一眼妙影,得到亲妹妹的支持之后,大胆说出自己的看法:“《女书》本身是就是为天下有德行的女子立传,既然是人物传记,大家肯定都喜欢看的。不妨挑选几个比较有噱头的故事,找人散播开?以此吸引大家来买《女书》,不仅能赚到银子,还能将此书传播开。”
陆锦语思索着说道:“你这走的是书局卖话本子的路子。”
妙光连连点头:“正是,我就是打算这样吸引客人。”
“这就免不得要营造噱头了。”陆锦语的语气有些担忧,“我们的目的是让更多的女子认识的男尊女卑的社会是可以打破的,让更多的女子清醒起来,认识自我。若用这些个女子的传记做噱头,会不会适得其反?”
“怎么会呢?那些故事不是很积极正面的吗?比如说绿珠坠楼,自杀保节。这样的故事传播出去会适得其反吗?”思凡虽不懂那些人物传记,但多少能说出来一两个耳熟能详的故事。
陆锦语立刻摇头否定:“看,我就是担心这个。”
“什么?”思凡不解。
其他人也不太懂陆锦语的意思,齐刷刷地看着她,等她解释。
陆锦语长叹一声:“是我的错,忘了先给你们上上课了,看来你们也没有深刻觉醒呢!”
众人有些惊讶,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懵懂的表情。
妙光问道:“思凡说的这个故事不好吗?不是歌颂女子性情贞烈的品格吗?”
陆锦语拍了拍桌子,表情严肃:“不好不好,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不是我想传播出去的理念。”
妙光睁大眼睛:“锦语,现在看来我们自己人还不太懂你的意思呢,还请你跟我们好好解释解释。”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好像她们只一股脑地听陆锦语安排做事,并没有深刻理解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真有点儿本末倒置了。
陆锦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这些日子以来,事情繁杂,她不免忽略了一些东西。如今既然提到了这一点,就趁着人齐好好说个明白吧。
陆锦语解释道:“先说思凡讲的这个绿珠坠楼的故事吧。绿珠是石崇的姬妾,被孙秀看中,两人本就有过节,便借着绿珠这个由头角力。石崇不肯将绿珠给孙秀,孙秀便告状让主上治罪石崇。而后石崇对绿珠大道苦水,说都因为她,自己要被降罪处罚。绿珠便跳了楼,以死明志。”
只是说了三两句关于这个故事的内容,陆锦语就气得不轻,狠狠喘了几口气才稍微平复了心绪。
她继续说道:“照世人的看法,绿珠跳楼保住了自己的名节,她是个贞烈女子,所以将这个故事视为对天下女子的激励。但是我不这样看,我觉得这完全是上位者操控民众的一个手段罢了。”
“你是说……”妙光表情惊疑不定。
她读的书不少,读书可以明智,她之前只是没有转过那个弯,现在可算是听明白陆锦语的意思了。
妙光觉得陆锦语是痛恨夸赞绿珠的这些人的。
事实也如她猜测的那样,陆锦语对此持反对意见:“妙光大概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我是十分厌恶让人学习绿珠的。因为也根本想不出来绿珠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值得学习的。”
“你这话有些严重了吧?”燕翡低低惊呼。
思凡也觉得她说的话太过分:“这毕竟也是个正面的故事,怎么这样说?”
陆锦语冷笑一声:“你们仔细想想,若让我们学习绿珠,学她什么呢?”
众人按她说的仔细想了想,忽然都变了脸色。
“想明白了吧?”陆锦语见状,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学什么?是学她为了一个拿她当玩意儿炫耀给旁人看的薄情郎去死?还是学她轻易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她身上有哪一点值得我们学习的?”
思凡率先摇头:“你说的对,若换作是我,我定不会跳楼赴死的。我这条命多少也得过他人的照拂,怎能轻易舍弃?而且我还有家人好友在世上,总不能让她们伤心难过。”
妙光很是赞同:“没错,蝼蚁尚且偷生。若天下女子都学绿珠,岂不是一旦面对名节问题时,都去寻死?”
一向寡言少语的妙影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怪不得如今的世道都在用贞洁要求女子。这哪里是鼓励女子们守节,明明就是用轻飘飘的两个字逼迫女子们去死啊!”
燕翡脸色苍白得厉害:“那些人真是阴毒啊,不用一刀一枪,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杀死一个女子,还不用承受心理负担。”
说着,她落下两滴眼泪,生平第一次对她们诉说自己的前尘往事:“我母亲和姐姐们就是因为名节二字吊死了。”
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伏在思凡的肩头小声哭泣。
陆锦语递了帕子给她:“看来大家都明白了,这些都是上位者编造出来的骗局罢了。死是最容易的,白绫、匕首、毒药……轻易就能赴死,活着却是最难的。可不能因为死容易,活着难,我们就选择去死吧?凭什么呢?凭什么女子就得为名节二字付出生命呢?为免太不公平了吧?”
思凡笑了笑:“说到名节,我们这些人算是最有反骨的了。”
众人苦中作乐,纷纷笑了起来。
“是啊,那些酸腐秀才若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过往,肯定要跳脚大骂不成体统,让我们去死留下清白了。”妙光面带鄙夷。
陆锦语不屑道:“可假如换成他们经历这些事情,那便不是要他们一死了之了,反而是鼓励他们卧薪尝胆活下来了。”
思凡愤愤不平:“还真的是两幅面孔,对待女子便是用名节威胁逼迫,对待男子便是夸赞其有卧薪尝胆的坚韧心性。看来传这些故事的人还真恶毒啊!”
“所以啊,我们不能用这样的故事来做噱头,要换别的法子。”陆锦语道。
“别的法子?还能有什么好法子?”妙光想不出来,头痛不已。
其他人也没办法,大家伙只好将期盼的目光放在陆锦语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