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笑了起来。
“具体封赏如何,还要等我面呈大王。你二人也不必推来推去——”
她话音未落,墨的脸色瞬间紧绷,立刻抿嘴不说话了。
辛也老老实实低下头。
白秋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此刻不由有些忐忑,又有些好奇:
他们在王后身边甚至敢推让爵位,可只提起大王的名号,就立刻消停下来。世间都传秦王衡性情暴烈,穷兵黩武……
可看一看这样好脾性的王后,当真是……
他在心中忖度着:若是以互补论,也确实这样好脾性的王后,才能容忍这样的大王吧。
想到这里,他也开始有些紧张了。
又幽怨的瞥了一眼王后手中捏着的两枚琉璃:爵位啊!他也好想要啊!
还有,这琉璃究竟有何秘密,竟能换得如此功勋?
来日咸阳拍卖会中的琉璃秘法,是否也有这样的可能??
既如此,还得私信告知家主,务必要将此法拿下来才是。
只是他白家在关中虽是一方豪强,放在咸阳却又略有些不够看了,亦不知能不能竞争的过……
想到这里,他越发打起精神来。
只要自己在王后身边站稳脚跟,白家迟早会更好的!
而此刻,秦时盯着手里的琉璃片,也是归心似箭了。
不过在那之前——
“墨,爵位一事要大王做主,除了这个,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墨的双眸又亮了起来,毫不犹豫:“盐焗鸡!蛋糕!我每日都想吃!”
他自然是没资格参加元日朝贺的,但宫中侍从们自有传播。
不管是如雪一般的上等精盐,还是那雪瓮中扒拉出来的金黄盐焗鸡。
又或者是点缀着金珍珠金箔的奶油蛋糕。
甚至侍从们不必品尝,只从空气中那闻所未闻的甜香中就能知道:定然是世所罕见的美味佳肴!
又有在宫厨打杂的人如梦如幻的形容蒸蛋糕胚时,那满室浓郁的甜香……
墨不花钱,也不出咸阳宫,日常所需凭王后印信都能领到,在王后宫中,他什么也不缺。
想要的,就是这些了。
秦时哑然。
不过想起对方曾在铁官工坊服役,每日伙食甚至不能果腹,心中又生出了些微叹息:
“呈给大王的那份糕点,以及糕点配套衍生品,来日都是会进咸阳拍卖会的,因而不好现在赏给你。”
等配方卖出去,咸阳城有店铺筹备办起,再采买吃用就随意了。
“不过回宫后,我可命宫厨多做些鸡蛋糕。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与黑目一起,每日吃上几个也不妨碍。”
“盐焗鸡倒是不难——你有此功劳,我便特许你每日想吃什么都尽可交代宫厨。鸡鸭羊豚,都可以。”
墨瞬间高兴起来,眉梢眼角俱是喜悦,此刻也重重拜下:“谢王后!”
转而又双眸亮晶晶的看着辛:“辛,日后我分一半与你!”
辛又是动容,又是叹息:“墨,你钻研事务也太专心了些,我已告知过你几次,如今我轻易不在咸阳宫了。”
石灰工坊那里已出了成果,只是疏松易脆,等待重新调整。若非被王后要求跟随,他如今也还正忙着呢。
不过,倒也没白跟着。
他转而又对秦时拱手道:“王后,粟粟庄道路规划已成,待水泥试验合格,过了冬日,就可择吉日铺就。”
秦时满意极了:“看来今日也是吉日了,你们带来的,全是这样的好消息。”
后世总有人回味山村回不去从前,但真正住在山村的,并不想回到从前。
下雨时满脚泥泞,去菜地浇水要挑着沉甸甸的桶,小推车推些碎石在并不平整的黄土路上,寸步难行。
粟粟庄土地广袤,道路不修整的话,农忙时便活生生靠民夫的血肉力气。
能行吗?
能行。贱民不值一提。
但……
秦时目光流转,仿佛已幻想到大家推着轻便的独轮车奔波的模样,于是也笑着说道:
“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辛,你的前程不必依靠墨,全在你自己手中把握。”
辛也从容一笑。
在王后身边工作多日,他在铁官工坊养出的谨慎卑微与小心已荡然无存。
如今挺直站立,贵人出身养出来的气度就越显不凡。
“王后放心。”他郑重道。
家族倾覆带给他最多的改变,是自知之明。
王后连各色配方都写出方向来给他,便是任意安排谁来做,最终都会走向成功。
王后说,前程尽在手上。
其实不然。
他的前程,全在王后那里。
白秋沙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不知这二人是何时服侍在王后身边,可他们都选择这一日有好消息呈上,是偶然,还是恰逢其会?
难道在王后身边,他也要这样拼命做出什么功绩来才行吗?
可不管是刚才墨呈送的琉璃片,还是辛说的水泥,他一个都听不懂。
关中消息竟然如此闭塞!
他若不是跟随王后,来日再出行,岂非要沦落为乡野的井底之蛙了?
正这样想着,却见王后又看看他,转而说道:
“辛,关中白家事君之心至诚。如今又遣了族中年轻儿郎来我身边。这楼船中若无要事,你便好好教教他,让他熟悉一下咸阳宫吧。”
辛抬头,看向那伫立一旁的、同样有着好身姿好气度的年轻儿郎。
对方看着他,意气风发。
而他也微微一笑,低头拱手:“诺。”
而王后将琉璃片交错着,不断向四周看去,片刻后却又突然叹气:
“楚夫人不惜传书来恳请我派遣医令救治其父,医明又有远大理想,不知如今可见到人了没有?能不能救下?”
楚夫人虽有些爱装柔弱,可内心却很是坚韧又能吃苦。
她教的巡演曲目一事,从曲折聱牙到如今人人能听懂的大白话,楚夫人尽管不能接受,却也仍是一丝不苟在推行。
如今已然快到能演出的地步了。
如此坚韧心性,毕竟跟家庭教育是脱不了关系的。
由此可见,她阿父说不定也值得一用呢?
秦时翻了翻面前这满满几页纸的人才名单,此刻迫切的心又稍稍舒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