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月蜷缩在沙发上,不停地拍打胸口,灵魂出窍的表情逐渐回神。
等她缓过神后,缓慢地挪动脚步,站在了卧室门口。
她的手紧紧扣着门框,闷声问道:“季恙,需不需要偷偷叫一个……你在外面的女人?”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
季恙:“只有你,没有别人。”
宋凝月愣神了两秒,“你不是……他们那些传言……”
“我没睡过别的女人,都是假的。”
季恙身体滑入水中,抬起挂水的手臂,盖在额头。
他倒是忘了外面的传言,原来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误会他的。
“所以外面那些话是……”宋凝月向浴室走近了些,靠在墙壁上。
她不可能用身体帮他,只能帮他想些别的办法,或者陪他聊天转移注意力了。
季恙的嗓音沉在喉咙内,低哑得听不太真切,“要留个空给他们钻,送他们一个把柄。适当暴露弱点,能更有效获得结果。”
那些女人确实被送进房间了,他用了双倍的价钱堵住她们的口,那些不愿意帮他隐瞒的,也走不出房间的门。
沉默了两秒。
宋凝月贴着墙壁缓缓蹲下,“既然你身边不缺女人,你为什么要找我结婚?”
这个问题从领证那天一直伴随着她,先前她觉得两人总有一天会分开,她不在意。
可现在不同了。
季恙听见这个问题后,笑意自鼻腔内发出。
他望着明亮的天花板,仿佛见到了那天向他跑来求救的女孩。
起初,他没想救她。
但她害怕的表情实在太生动了,那双眼望着他时,容易让人沉浸其中。
她不一样,跟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
容貌特别,性格特别……给他的感觉就是独一份的。
季恙整理了措辞,缓声道来:“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应该是你。”
“那结婚了之后,你有没有后悔?”宋凝月顿了顿,语气变得不确定,“我是指,在喜欢上我之前,你后悔过选择我吗?”
毕竟她胆子小,没帮上忙就算了,还总让他抽空来救她。
“你有没有听过摘麦穗的故事。”季恙泛起了微微沙哑,“我已经有了一个麦穗,不会再去看其他的了。”
“而且……”他停顿了许久。
宋凝月扭头,手扒拉着门框,伸长脖子向浴室内张望了一眼,“而且什么?”
不看不知道,原来季恙一直看着门口。
她一伸头,便对上了他幽深的黑眸。
季恙举起左手,将婚戒推上来了一点,指了指根部位置,“你无名指这里有个痣。”
宋凝月条件反射看向自己手指。
她这里确实有一个黑痣,因为被婚戒挡住,好久没见到了。
季恙继续说着:“你小时候,我见过你。”
在他16岁的时候。
16岁的他已经在贫民窟生活了四年,见惯那群人丑陋的嘴脸,以及人与人之间脆弱的关系。
直到……季和豫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亲自到贫民窟找上了他。
他被士兵带到边界。
边界有士兵把守,外面的世界荒芜,一眼望不到头。
季和豫对他说:“跟我走。”
“滚。”季恙衣服破烂,背心松松垮垮挂在肩上,身形削瘦,露在外面的胳膊虽然瘦弱,却也带着薄瘦的肌肉。
他脸上沾满黑尘,蹲在路边,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季和豫脾气暴,没说两句就开吼了。
季恙将烟咬在嘴角,冷眼斜他,言语间含着一股痞气,“老子不认识你。”
季和豫捏起拳头,在空中揍了一拳,“明晚老子再来找你,给你一晚上时间思考。”
“不需要。”季恙没耐心听下去,左右摆了摆手掌,“让开,挡到我晒月亮了。”
他头顶有一轮弯月,正好被季和豫的脑袋遮住了。
“你站起来看不行啊!”季和豫丢下一句自认为很有杀伤力的话,转身离开。
季恙仍旧蹲在原处,余光看见季和豫和谁说上了话。
对面的男人还带了个小女孩。
小女孩仰着头,听两个大人对话,脸上的表情是懵逼的。
季恙扯了扯嘴角,泄出一丝笑声。
听不懂还听,有够无聊的。
季恙准备离开了,还没站起来,发现前方地面有小半块面包。
可能是士兵吃饭掉的。
正好饿了。
他将烟压在地面摁灭,顺手捡起那块面包边角料,刚送到嘴边,面前又笼罩下一片阴影。
女孩脆生生的稚嫩嗓音响起:“你别吃地上的东西,很脏的。”
脏吗?
他觉得这块算干净的。
季恙充耳未闻,自顾自往嘴里送去。
小女孩一把夺走了,藏到身后。
“给我。”他摊开手,懒得抬头瞥她一眼。
手心落下一包麦芽夹心饼干,一看就甜得发腻,甜得粘牙。
“吃这个。”她说。
“谢了。”季恙没有犹豫撕开包装,往嘴里塞了一个。
“哥哥,你太瘦了,跟你爸爸回家吧,你爸爸很有钱,能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闭嘴。”他嚼着饼干,喷出了几粒饼干屑。
随着话落,小女孩雪白的鞋子后退了一小步。
害怕还跟他搭话。
“哈哈哈……”贫民窟的方向传来混乱的笑声。
有几个和季恙年龄相仿的少年在嘲笑季恙。
“你看,我就说他是狗吧,蹲在别人面前舔。”
“没爹没娘,他算什么人啊,随便给他一坨屎他都会吃。”
季恙把最后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吃得那叫一个自在,任由他们辱骂,神情丝毫没有变动。
倒是他面前的小孩生气了,跺着脚大声说话。
“你们别说了,你们这样不对,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的!”
“而且我给他吃的是饼干,才不是大便!”
“他会说谢谢,不会骂人,他比你们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人!”
季恙视线从她的脚慢慢往上移动,白鞋子,绿裙子。
她双手搅在身前,手指都抠红了。
尤其是她左手无名指处,那颗小黑痣上浮现了好几个指甲印。
胆子这么小,还帮他说话。
那两个人不仅没生气,还来了兴趣,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么干净的人,她是外面来的吧。”
“这里人多,等我把守卫引到外面,你去抓她。”
季恙听力好,当即从地面抓了一把灰尘,撒到女孩身上。
她的裙子染上灰尘,略有肉感的手也脏了。
季恙拍了拍手掌的灰尘,冷言道:“走开,别挡着我晒月亮。”
小女孩吃了一嘴灰尘,刚拍干净脸上的灰尘,就听见他冰冷赶人的话语。
“我在帮你说话欸!”
“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你不能任由他们欺负,你要反抗,你要让自己变强大,他们就会畏惧你了。”
他又往她身上撒了一把灰尘。
她原地跳起来,“你真是我见过最没礼貌的人了!”
说完,她就走了,边走边骂骂咧咧:“他们起码只是骂人,你怎么能动手,爸爸说得对,人都是有好几面的……”
那两个嘲笑的人没来得及行动,随着小女孩离开,计划宣布了失败。
季恙还是蹲着,腿麻了依旧没起来活动。
脑海中一直徘徊着小女孩的话。
她说他是人?
他这副样子也能算是正常人?
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