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黑狗君的变化不只在外表,它身上的气息也在发生转变,从以往阴森血腥的杀戮之气,渐渐变得纯正清冽。
虽然这种变化还不算明显,但隋怜心里莫名就有种强烈直觉,等到黑狗君头上的黑色毛发掉光之后,它就会变回它本来的样子。
她忽然就有点期待,黑狗君真变成秃子的那一天。
它被黑发遮住的真面目,到底有着怎样的眉眼?
三日转眼即过,终于到了祈福大典举办当日。
隋怜在白蕖和涂婳的伺候下盛装打扮,她们拿来了一袭极为特别的银衣,穿上身后仿佛有月华在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温柔流淌,将她衬得清冷高贵,犹如月中神女。
“娘娘,您真美。”
涂婳望着她的眼里充满惊艳之情,她一边帮隋怜梳头,一边感慨道,“待到大典结束,奴婢一定要把今日的娘娘画下来。”
正在给隋怜上妆的白蕖听了微微一笑,“记得把陛下画在娘娘旁边。”
涂婳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心里觉得陛下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把娘娘独自扔在宫里整整三日,也不知道陛下究竟跑去了什么地方鬼混。
隋怜听她们提起君长珏,眸光也是微微一沉。
“陛下可回宫了?”
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居然还没见到他,君长珏这是在有意避着她吗?
白蕖眼神一闪,“听哥哥说陛下之前出宫是办很重要的事去了,此时还在往回赶的路上。”
隋怜面露狐疑。
祈福大典是大雍十年一度的盛事,君长珏之前一直对此十分上心,怎么忽然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大典都快举行了他居然都还没回宫?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梳妆台上的镜子映照出她略显凝重的神色,也露出了另一只窥探的眼。
隋怜眸光微动,朝镜子里看去。
就在她看过来的这一瞬,镜子里多出的眼睛凭空消失,一切如常。
凤仪宫。
容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用她仅剩的左眼望着面前的铜镜。
镜面稍显曲折,将她诡异的面容又拉长扭曲了三分,更映得她不人不鬼,十分的可怕。
她却用半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慈姑站在她身后,垂首道,“皇后娘娘,宫外传来消息,陛下出宫的这三日是去了鬼门关,私下见了柳妃的族人。”
闻言,皇后眼里没有丝毫意外。
她的嘴唇紧闭着,纤细的后脖颈上却生出另一张嘴,一张一合地说道:
“这半年来鬼门关异动不断,那些想出来的邪祟一直被陛下和柳氏一族强行镇压无法逃出幽冥地府,它们等的就是这一日。”
她这些天来苦等的也是这一日。
待到祈福大典正式开始,君长珏势必要撤去他让赤霞在天边燃烧的术法使得黑夜降临,众人才能看见代表着神性的满月。
只要他撤下了术法,她的力量便不再受他的狐火克制。
到时,她要送陛下一份大礼。
“神华台那边一切就绪了?”她幽幽问道。
慈姑垂眸,“禀娘娘,万事俱备,只等天色暗下。”
容皇后发出一声轻笑,左眼里闪过冷光。
今夜就是隋怜的死期。
待她吞噬了隋怜的肉身和魂魄,别说她缺失的半边脸,她整个人都会焕然新生,塑造出真正的神身。
等到她有了神身,她便不必在处处受君长珏挟制,只能屈从于他了。
而且若是她的计划顺利完成,君长珏今夜要失去的不只是一个隋怜,他自己也不会安生。
一个受了伤实力大不如前的妖帝还能镇得住这鬼怪频出的人间吗?
不仅镇不住,怕是他自身都难保。
容皇后嘴角的笑意变深,眼神也愈发阴沉。
她正要让慈姑退下,却听慈姑低声道:
“娘娘,有件事不太对劲,容府的人说之前被送到庄子上的司行姑娘忽然失踪了。”
闻言,容皇后眸光一动。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定是有人插手。”
司行的神智已经被毁,根本就没有复原的可能,之后只能痴傻度日,不然她也不能容这丫头活着。
但现在得知有人费劲把司行弄走,她心里还是生出了猜疑。
难道说,那人有她不知道的手段能让司行清醒过来?
她垂着眼眸不知想到什么,忽而问道:
“司箴呢?她在慎行司可有什么动静?”
慈姑顿了顿道,“奴婢一直让人暗中盯着慎行司,除了前几日隋婕妤去牢房里见了她一面后,她便再没和别人接触过。”
司箴身上有皇后亲自下的咒,她若是敢说出半句不利皇后的话,便会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但隋婕妤走后司箴还活得好好的,这就说明司箴并未吐露任何秘密。
当日她便向皇后禀报了这件事,娘娘也认为隋婕妤定是一无所获,怎么现在娘娘又问起来了?
“奇怪。”
容皇后轻声道,“隋婕妤刚去慎行司见了司箴,在庄子里被严加看守的司行就不见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慈姑神色一凛,“娘娘的意思是说,在背后动手脚的人就是隋婕妤?”
容皇后沉默了片刻,声音幽冷:
“是她又如何?过了今夜她便不复存在,就算她真想对本宫做什么,到头来也只是枉然。”
这些和她作对的人,不论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到头来都只会是一捧黄土,枯骨成灰。
她才是人间的正道,是真正能主宰大雍命运的神。
唯有君长珏,她愿意在成神后暂且留他一命。
他生得那般美貌,又是那样桀骜不驯的性子,再适合做她的玩物不过了。
想到这个高傲无情的强者终有跪在她脚下摇尾乞怜的那一日,她浑身就说不出的畅快。
“去吧,替本宫盯着大典。”
容皇后的口吻温柔又笃定,“本宫会在凤仪宫主持大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慈姑走后,她心口忽然一颤。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超出她掌控的变数要发生,令她隐隐不安起来。
但她的计划缜密,已经考虑到了每一件事,怎么可能会有意外?
她伸手按住心口轻轻揉搓着,不过是错觉罢了,不必在意。
……
身着盛装的隋怜在白蕖和涂婳的搀扶下,缓步走到宫门外,坐上轿子前往未央宫。
若论华美庄重,未央宫并不逊色于凤仪宫分毫,平时却没有妃嫔宫眷居住,只有到了宫中要举行盛事的时候才会开启宫门,接纳众多贵客。
就像今日的祈福大典,不只皇室宗族和宫妃们齐聚于此,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和世家权贵们也都带上夫人前来参加,也只有未央宫能够撑得起这般隆重的场面。
隋怜的轿子在未央宫外停下时,贵客们都已到齐了。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今夜的祭月之舞将有她来跳。
一个家世卑微的六品婕妤,要论位分只能排在众多高阶嫔妃之后,却被选中担此大任,由此可见陛下对她的宠爱有多不同寻常。
所以她才迈出个鞋尖,便已是万众瞩目。
大雍虽然民风开放容许男女齐聚一堂,但在座的男人们也都顾及着君臣之别,不敢犯了忌讳去直视皇帝的爱妃。
女眷们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之前从没见过隋怜的那些皇室宗女和官家夫人,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瞪着一睹这位皇帝新宠的真容。
她们先是盯着隋怜脚上的绣鞋,又看着她伸出的一双玉手,等到隋怜的脸时,席间有人不由自主地发出轻叹声。
只见婕妤娘娘的面上蒙了一层洁白的珠帘,透过珠玉的缝隙能隐隐瞥见她清艳如画的眉眼,透出一股白玉被清泉浸染的纯净。
一阵清风吹过,帘底倏忽翻起半寸,恰见黛眉横春水,眼尾染风华。
这转瞬间的一瞥宛如惊鸿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