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吵醒施寒岄,但他沐浴过后问了惜沅,惜沅说施寒岄沐浴完就歇下了。
可她腿上得上药。
虽然跪的时辰不长,但郁沉云仔细观察过,施寒岄今日在马车上频频伸手揉膝盖的地方,这膝盖多半还是伤了点。
不上药,明日定是会更疼。
可没经过施寒岄的允许,他又不好去撩她裤腿。
他让惜沅进来给施寒岄上药,可惜沅说什么都不肯应,惜沅说公主没有吩咐她上药,她就不能随意动公主的衣衫和身子,否则公主定是要生气责罚的。
惜沅这话也是实话,施寒岄不喜欢旁人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形下,在她睡着时,撩她的衣物。她会很生气。
“嗯?”施寒岄迷迷糊糊应声,眼都没睁。
“臣给公主膝盖擦点药可行?”郁沉云轻声问道。
施寒岄眼睛眯了一条缝出来,而后又缓缓闭上,“嗯……你轻点……我怕疼……”
郁沉云怔了一下,他很确定,施寒岄听清了他的话,他也很确定,施寒岄现在是一心会周公完全没了警惕心。
她全然清醒时从不会说什么“怕疼”这种话。
她总是把自己的弱点隐藏得很好很好,把自己塑造得铜墙铁壁一般,无惧伤痛,无惧生死。这种主动袒露弱点的词汇,也只有在这么昏沉的情形下,才会无意识说出口。
郁沉云安抚似的轻抚了抚她的长发,俯身掀开被子为她仔细上药。
这夜,他赖在施寒岄床上不肯回丹青院去,侧卧在她身旁,视线不断描摹她的眉眼。
可还是不满足。
他又如往常一样,缓缓伸出食指,隔空描摹她的五官、她的长发。
公主闭眼睡着时,安安静静的,没了白日的凌厉严肃,更添几分柔软亲和,瞧着就可心欢喜!
她好可爱,他好喜欢。
又一次生了想同她亲近的念头,郁沉云赶紧收回手,翻身平躺,盯着床帐放空思绪。
等公主也喜欢他,他就可以抱着公主睡觉了。真好。
次日,施寒岄翻了个身,一手隔着被子打在郁沉云身上。
一夜好眠,她现在已经神思回笼。
郁沉云被她的动作吵醒,此刻也睁了眼。
二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公主醒了。”郁沉云先给了她一个讨好的笑脸。
施寒岄微微蹙眉,“本宫……”
“公主可要起身?”郁沉云打断她的话,迅速翻坐起身,“臣伺候公主穿衣。”他作势就要下床。
施寒岄一把扯住了他寝衣。
“你以为跑得掉?”她将人拽躺回去。
郁沉云满脸心虚,“臣没有跑,臣就是想给公主取衣物。”
“你少装傻!”施寒岄攥着他衣襟,“本宫何时允你回来歇着了?”
郁沉云脸唰地泛红,但他嘴硬,“就昨夜!昨夜臣问过公主了,公主允了。”
相处这么些时日,施寒岄已经大抵能摸清他的路数,现下这心虚脸红的模样,一看就是在撒谎。
“你回来作甚?人生参透了?”施寒岄冷声问道。
“公主都说了现在不喜欢旁人,以后也不一定纳旁人,公主还说过让臣不要自寻烦恼,臣自是得听公主的话。”郁沉云一本正经的说。
将来的事情,他纠结了将近一月,也实在是纠结不明白,原本若是一直忍着不见她,他也许还能继续克制继续深思,但一见她,他就不想回丹青院去了。
他实在是好想她。想和她一起吃饭,一起下棋,一起逛街,一起议事,一起就寝……
反正他完全不想再纠结。
说不定,将来公主就爱上他了愿意为他空置六宫呢?实在不行,他就想法子使绊子,把她看上的男人都送得远远的,没有一个男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成功进门,他把这话放心里了。
“本宫前些日子让你回来怎不见你听本宫的话?”施寒岄反问。
“那……”郁沉云翻身朝向她,“那臣当时以为公主轻薄臣、轻视臣、将臣当个消遣玩意儿,臣如何心甘情愿回来?臣也是有尊严的。”
“呵。”施寒岄嗤笑一声,翻了个身平躺,压了压胸口浅缓呼吸,“轻薄。轻视。呵。”她无语又生气,无奈又愤怒。
呆子!
“公主。”郁沉云试探伸手勾起她放在被子外的两根手指,“臣知错了,是臣误会了公主,是臣小人之心,一切都是臣的错,臣知道错了。臣一会,去给公主买甜饼,买首饰,买脂粉,臣还是有点用处的,公主别赶臣走嘛。”
“这些事,本宫这院子里谁不能做?”施寒岄斜睨他一眼。
“公主……”郁沉云挠了挠她掌心。
“今夜你得讲一个时辰的故事。”施寒岄扭头看着他说。
施寒岄和他同床共枕了好一段时日,那段日子,几乎每日他都坐在侧榻给她讲各地景色趣闻,等她入睡后才轻轻上床歇着。
施寒岄就这么养成了听睡前故事的习惯。
可郁沉云这个黑心肝的。
游湖前一夜,他讲到有个富商娶了个瞎了眼的农家女做妻子,二人成婚后一直是当地有名的恩爱夫妻,羡煞旁人。
但有一日,那富商突然跟着一个乞丐私奔,施寒岄正听得来劲时,他偏偏不肯继续讲了,留给她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故事”就催促着她赶紧歇息。
施寒岄被他吊着胃口,本来兴致勃勃期待着接下来的故事,谁知他闹脾气要分房!
天可怜见,起初分房,因为想着那故事,想知道为何是富商私奔,她连着两日都有些难以入眠。
他倒好,哄也哄不回来,一心要背《男诫》、参人生、看红尘。
施寒岄能忍住不把他拖出去打一顿,她都觉得自己脾气甚好。
“讲!”郁沉云爽快应下,“讲到公主满意为止!”
施寒岄眉眼弯弯,露出笑容,她缓缓抬手,“还不快扶本宫起身?”
郁沉云起身下床,俯身双手朝上递到她手边,“公主请起身,臣伺候公主穿衣洗漱。”
惜沅今日进屋伺候时,她面色红润,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愉快的气息。
“你有喜事?”施寒岄问。
“公主与驸马重归于好,奴婢这是替公主高兴。”
她的确是为施寒岄高兴,但也为自己高兴。
一来,终于不用在丹青院和主院来回跑,夹在中间为难;二来,只要驸马在,她们手上大半的活计都会被驸马抢过去,做事少了,空闲多了,休息好了,当然也值得高兴;三来,主子夫妻和睦、心情愉悦,她们这些人也不必日日提心吊胆,自然也值得高兴。
“重归于好……”施寒岄喃喃念着。
她突然想起,昨日清正殿前,他最后问的那个问题,当时没来得及回他,差点忘了,一会得说清楚,不然他铁定多想。
郁沉云早膳也没在府里用,他有要事要办。
一是寻找施洛明的踪迹,二是去探探鼓鸣山的情况。
昨日,他告诉施洛明那个替身,他的养母早已死在施洛明手上,也就是说,他没有必要再受施洛明掣肘。
施洛明那替身是个极孝顺之人,要不也不会被施洛明用一些莫须有的消息和物件牵制。
郁沉云将证据摆在那替身面前,那替身也不愿相信他养母已死的事实。
但郁沉云暂时没法让他和人证见面。
当时二人能交谈的时间太短,郁沉云让他先稳住施洛明府上的人,告诉他施洛明这两日都不会回府,二皇子府的人也需要他稳住局面暂时不会动他也不会让他躲回暗处,他可以借这段时间,利用施洛明的身份便利,自己查找真相。
原本在施寒岄的计划中,拿住施洛明,把这个替身推到明面顶着,她就能从施洛明这处,往朝廷中伸手。
但是出了意外,施洛明没落到她手里,不知道施洛明行踪的情况下,施洛明这处就是一步废棋。
事已至此,也没有让那个替身代施洛明去死的道理,只不过无论是鼓鸣山还是施洛明,现在局面都有些乱。
在她没有理清楚局面之前,那个替身能稳住施洛明府上的情形,让施洛明府上不至于现在乱起来又生事端,她就要松快些。
施寒岄刚用完早膳,惜桔带来两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