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今晨天气转凉,陆青鸢正吩咐丫鬟们把冬装找出来。
祖母和四个孩子的冬装都还是好好的,再多做几套便是了。
霍雁行的……
她摸了一下,摇摇头:“把侯爷那些旧冬装都扔了吧,里面的棉花都结块了。”
“去打些新棉花来,用料要扎实,外面的缎子要厚实的,里衣和外套都要做上七八件,多请几个绣娘。”
“对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张狐狸毛,拿去让绣娘好好做件披风,针脚一定要密,不能透风。”
“不要全是黑色的,太难看了,靛蓝、墨绿、灰紫,这些颜色都可以。”
珠霞在旁听得头疼:“夫人,怎么这么多要求呀?”
“让你记你就记,别到时候弄错了反说我没交代清楚。”陆青鸢瞪了她一眼。
珠霞一边认命地记,一边小声嘀咕:“我看您啊,是真把自己当侯府主母了,照我说啊,夫人,要不咱们就别走了呗,我就觉得侯府还挺好的……”
松烟和珠霞是她的贴身丫鬟,之前陆青鸢打定主意要和离,她们也是知道的。
听珠霞这么一说,陆青鸢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一时间闪过诸多画面。
从最初在悬崖下被霍雁行救下,到他在太后和贤王面前袒护自己,每次醉酒都是他在旁照料却从未趁人之危……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自然明白霍雁行近日送簪子、做花灯、哄她高兴的心意,不过是想让劝她留下来。
其实她早已有些动摇。
如今,陆执已被流放,林家失势,太后虽然偶尔还会给她点苦头吃,但是终究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而长风镖局的京城分号重新开张,她未来与外祖家的联系只会愈发紧密。
今生,真的比前世好了太多太多了。
似乎真的没必要非去金陵不可。
只是她还没理清自己对霍雁行究竟有几分情意。
“再,再说吧。”她胡乱应了几句,逃也似的回了里屋。
晚间,松烟从外面回来,带来两个消息:“夫人,秋姨娘原本想雇离京的船只,却撞见开封府的差人,多亏咱们镖局的镖师刚好在河岸边,帮她躲藏起来了。没什么问题的话,今晚就能乘渔船出城。说来也巧,那艘渔船刚好是薛掌柜家的,虽有些腥味,但应无大碍。”
陆青鸢点头:“能出去就好,秋姨娘不会在乎这些。”
“还有您让我查的书生元奇,奴婢只查到他不是京城人,好像是华州人,之前一直住在客栈里,颇为神秘,不过奴婢没查到更多的消息了。”
陆青鸢想着松烟一个女子打探消息多有不便,打算等霍雁行回来请他帮忙。
不料她刚开口,霍雁行便说:“我倒是知道元奇这个人,不过嘛……”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促狭,说道:“我今日奔波了一日,实在疲累,想好好泡个澡再与你细说,如何?”
“嗯?”陆青鸢愣住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那你去便是。”
谁知霍雁行竟让人将澡桶搬到主屋旁,以屏风隔开,还不许其他丫鬟伺候。
丫鬟们倒入热水后,他三两下褪去外衣,走进屏风内。
一时间屋内热气氤氲,陆青鸢的脸也染上薄红。
她本想推门出去,却听霍雁行唤她:“我肩膀痛,不好用力,你过来帮我一下。”
“啊?”陆青鸢有些犹豫。
“不想听元奇的事了?过来,我讲给你听。”
秉持着强烈的好奇心,陆青鸢还是认命地拿起干净布巾走了进去。
入目便是霍雁行的后背,肩上的伤口尚未愈合,前些天忙着赶路发炎了,重新上了药,但还是不能碰到水。
她心中微动。
若不是为了给她过生辰,霍雁行也不至于连日奔波。
想着想着,她的心肠软了几分,轻轻用布巾蘸水,避开伤口,擦拭他肩膀周围。
目光却始终不敢往浴桶里看,耳尖的红意渐渐蔓延至脖颈。
霍雁行见她这副模样,不禁轻声笑道:“前几个月,咱们为了墨掌柜的事被贤王的人追杀,我的肩膀也受了伤,逃到京郊时,你给我上药,还强迫我脱了上半身衣裳,那时也没见你这般模样啊。”
陆青鸢默不作声。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她对霍雁行并无半分情意,纯粹将他当作盟友,只担心他伤口恶化耽误行程,如今又怎会相同?
陆青鸢越想越恼,手上的力度不自觉重了几分,可这点力道对霍雁行来说不过像挠痒痒。
他感受到她手劲变大,怕再惹恼她,便清咳一声,正色道:“你提的元奇,我前几日已留意到,萧祁特意让他入府奉为座上宾,对这位元奇先生言听计从。我问过方词礼,此人确实有些怪才,文章紧扣时事民生,不像世家子弟,倒像寒门出身。他来自华州,此次是首次参加解试,原本是商户子弟,父母双亡后只身来京城应试。”
“商户?”陆青鸢面露疑惑,“若他真有这般才华,为何二十五岁才参加解试?而且一考便中了第二名。”
“你觉得他有问题?”霍雁行问道。
陆青鸢自然不便提及前世元奇都做了些什么,只能想了个说辞:“我是想啊……既然萧祁敢重用他,此人必定能解萧祁的燃眉之急,不妨追下去查查看。”
“好,我加派人手继续查。”霍雁行应下。
此事暂告一段落。
陆青鸢摸了摸浴桶里的水,已经有些温了。
她想起丫鬟在旁放了热水壶,便想去添些热水。
不料热水壶比她预想的重许多,她一下没拎稳,往前踉跄几步。
“小心!”
霍雁行怕她被烫伤,迅速从浴桶中起身,稳稳拿过热水壶放在一旁。
没想到,他动作太大,起身的时候,浴桶里的水花四溅,反倒是弄湿了陆青鸢半身。
慌乱间,陆青鸢的目光不小心扫到某处,顿时脸红心跳。
她慌不择路地往主卧跑去,险些撞上屏风,只落下一句话:“你,你你自己洗吧,我不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