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
说谁？
苍芙恍惚了半秒。
直到看见陆惟生冷厉的目光再度剜向阿俨，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美色指的是裴汀和阿俨两人，脸上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也不至于眼瞎成这样。”
陆惟生读懂她的意思，努力压平想要翘起的唇角，漠然回应：
“这样最好。”
苍芙气得想笑。
她从男子手里接过隐藏了短匕的手链，走到阿俨面前蹲下去。
阿俨背靠墙壁瘫坐，剧烈喘息。
少年一条胳膊软软垂在身侧，又被掐到眼底泛起水光，抬眼虚弱地看向苍芙。
凭心而论他的五官生得不错，年纪又小，看起来楚楚可怜，极具欺骗性。
陆惟生嘴角噙着的得意浅笑忽然变淡。
苍芙把玩着短匕，捏起阿俨的衣角，将锋刃上的鲜红擦在他米白色的衬衫，然后用擦净的一面贴在少年的脸颊，轻轻拍了拍。
她玩匕首的动作一看就是专业的，阿俨屏住呼吸，不敢再动。
苏拉站在原地，缓缓抬起手指，命令身后一级警戒的手下收起枪械。
在他的对面，高仲芳只简单碰了下口袋里的触发器，一柄仿战舰微型束口炮瞬间攀上他的肩膀，狭长炮尾的紫色充电模块显示满格，炮管四周的保护罩完全张开，狰狞的能量纹路倒映在苏拉的眼底——
新型武器的诞生，令他感到既恐惧又兴奋。
苍芙对剑拔弩张的态势根本不在意，而是对阿俨道：“带匕首近我的身，嗯？”
“……”
因为忍痛，阿俨浑身都在轻颤。
面对苍芙近乎威胁般的质问，少年眼眸垂落，死死咬住下唇，默不作声。
有种任人宰割的意味。
见阿俨吸引了苍芙全部的注意力，陆惟生一手插兜，受伤的手垂在身侧，就这么冷冷盯着装模作样的少年。
眼眸深处隐隐泛起凶光。
精神领域里，影狩烦躁地用爪子刨地。
男子闭了闭眼睛，将躁动的影狩压制住，抿了抿嘴唇，有意抻直掌心，让有了干涸迹象的鲜血继续汩汩流出。
血腥味愈发浓重。
苍芙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恰巧一滴血珠自陆惟生指尖滑落，溅在地板，晕开一朵艳丽的痕迹。
男子手指轻颤，俨然一副比断了手的少年疼得更厉害的样子。
当苍芙眼神扫过来时，他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留给她一个与苏拉冷冷对峙的身影。
他的唇色本就淡，与蜿蜒在指缝间的鲜红相比，显得愈发苍白。
苍芙顿时歇了教训阿俨的心思，站起来，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定在苏拉汗涔涔的脸上。
接着冷不丁抬脚，重重踹在阿俨的肩膀。
伴随着一声闷响，少年断掉的手腕弹起来，砸在地上。
“唔——”
阿俨的哀嚎炸响在房间。
裴汀瑟缩了一下，脸上习惯性挂起的讨好媚色收敛起来，往相反方向不动声色地倒退两步。
苍芙斜了苏拉一眼，松开碾在阿俨肩头的靴子。
“不守规矩的人，我替你教训一下，苏拉先生不会介意吧。”
“……这小子平日里懒散惯了，冲撞了徐小姐，被教训一顿也是应该。”
“呵，苏拉先生还真是护着手下人。”
这话暗含嘲讽，但架在高仲芳肩头的微型炮闪烁着死亡之光，苏拉敢怒不敢言，只能赔笑。
苍芙没有理会他的谄媚，转头对着虞衡淡淡说了两个字：
“药箱。”
“在车里。”
“去拿。”
“好。”
虞衡飞快闪身出去。
陆惟生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满不在乎道：“一点小伤，没必要兴师动众的。”
苍芙戳着他的胸口，将人逼到沙发前。
“闭嘴坐好。”
“……”
司隽和牧盛都觉得陆惟生铁定不喜欢被人命令，指不定掀桌子不演了也有可能，谁知男子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峰，便顺从地坐好，姿势板正过了头，那股子和商人没什么关系的正统气质又冒了出来。
倒是苍芙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扶手，头都不用回，接过虞衡打开医疗箱后递来的一片酒精消毒棉片，“啪”得甩在男子腿上。
酒精气味弥漫开来，瞬间在西裤上洇出一片深色水渍。
陆惟生听话地捻起棉片，开始面无表情地抹除血迹，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径直将刺激性液体擦过深可见骨的伤口。
举手投足间泄出狠辣的心性。
苍芙支着下巴，看他娴熟地缠好绷带。
“徐小姐，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苏拉自觉找到了套近乎的话题，但因为死亡之光还蓄着电，他的嗓音和姿态多少有些卑微。
“说。”
“不知道这位厉害的保镖先生，徐小姐是从哪里招揽来的？如果徐小姐愿意引荐，我愿意支付这部分报酬。”
“嗤，苏拉先生从哪里看出阿生是我招揽来的？”
“怎么说呢，他身上……似乎有些退役巡逻队员的气性。”
恰逢陆惟生缠好绷带。
他用食指推了推银丝框眼镜，透过镜片不咸不淡地扫了苏拉一眼，表情四平八稳的。
就这一眼，苏拉都有些犯怵。
高仲芳担心他认出陆惟生，脸色绷得铁青，攀住稳定器的手一紧再紧。
但苍芙没有否认，甚至顺着苏拉的话说了下去，“还真说不定。”
说着，她勾起软在沙发里的一滩外套，再度甩到陆惟生胸口。
外套在真丝衬衫上挂不住，顺着水流般的天鹅蓝滑落，堆叠在男子的小腹。
“再给你一次机会，叠起来。”
“……”
陆惟生喉结滚动，挑起面料价值不菲的外套，花香里包裹了一点木质调的香水味道涌入鼻翼，苏拉似乎看见了男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屈辱，仿佛对“秘密情人”这一身份充满了抗拒。
男子将叠好的外套放在一旁，头扭向另一边。
苏拉没兴趣参与男女之间的爱恨纠葛，他只想在正式交易开始前，排除掉最后一丝风险，索性挑明话题，直言道：“徐小姐口中‘说不定’的意思是……”
面对他的试探，苍芙更是直截了当，“阿生不是我招揽来的，是我捡来的，既然我赏他一口饭吃，他为我卖命也是理所应当。”
苏拉壮着胆子，“卖命……也包括取悦徐小姐吗？”
“当然。”
“……”
高仲芳发誓，他看到陆惟生的面部肌肉颤抖了一瞬。
“……冒昧问一句，从哪里捡的？”
苏拉用上扬的语调和乱飞的眉毛表示他一点也不相信。
苍芙并不在乎苏拉信不信，她只是伸手捏过陆惟生的下巴，然后看着他一脸莫名，用一种陷入回忆的口吻道：
“垃圾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