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黄门眼看着要出人命,再也不敢不上前,抖着声音道:“殿下,那是大郡主啊!放她上来吧!”
大皇孙回头狠狠剜了说话的人一眼:“有你说话的份儿?出了什么事,自有我担着!”
他冷眼看着恐惧到极点的郡主,道:“一个不值钱的丫头,也敢在皇爷爷面前抢我的风头。病痨鬼,不是要你的球吗?下水去捞啊,早死早超生!”话音未落,他穿着虎头盘云五彩小战靴的脚便狠狠踹了过去。
大郡主还来不及出声,直直摔进了水里。
大皇孙立刻往后跑去,谁料踩到一块长远些的苔藓,脚底一滑,仰倒摔了一跤。
郡主在水里拼命挣扎,池水却咕嘟咕嘟直往嘴里耳里灌,她害怕极了,小手拍打在水面上挥舞,忽然抓住一片衣角,下意识就往下拽。
大皇孙被拖进了池里!
……
太子从内阁走出来,正同送出来的几位阁老说话。
“……就这么办吧,秦家嫡支抄没家产,流放宁古塔,旁支发还原籍……择日令刑部督办……”
“是……”
忽然,东宫里办差的一个小黄门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太子爷,太子爷不好了!大皇孙和大郡主落水了!”
……
夜深了,绍桢正在书房里写字,忽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门,没看见人,衣摆却被人扯了扯,低头看去,竟然是大郡主。
绍桢愕然:“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大郡主抿着嘴笑,蹭着她的腿仰头喊道:“娘,我想你!”
绍桢弯腰将女儿抱起来往回走。这孩子轻得要命,抱在手里虚虚浮浮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她问道:“谁送你过来的呀?你爹知不知道?”
大郡主摇着头不回答,只是说:“我想娘了。娘,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绍桢眼泪都要出来了,搂着她使劲亲了两口,说道:“我也想你,我每个月都会收到你的消息的。等济宁的事了结,我就回去了。”
大郡主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哎,娘再不回来,我都要见不到娘了。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姐儿吗,你都狠心抛下我跑来济宁。”
绍桢摸着她的头发说:“娘生病了,来济宁是养病的。”
大郡主问:“那娘的病好了吗?”
“好了。”
“娘还会生病吗?还会离开我吗?”
“不会了。”
大郡主懂事地点头:“那就好。”
绍桢忽然察觉发现小小的身体在轻微地发颤。
“郡主,你很冷吗?”
“冷,娘,我的衣服好像湿了……”
绍桢摸了摸她的衣服,没感觉到潮意,疑惑道:“怎么会湿呢?我给你找件大毛的衣裳。”
她正要起身去开衣柜,却察觉门口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她。
绍桢抬头看去,那竟然是太子,倚着门看她,神情说不上来的意味,像是包含怜悯。
太子……他也来济宁了?为什么这么看自己?
绍桢正要问他,下意识低头一看,却发现大郡主不见了,屋里四处都没有她小小的身影……
“啊!——”
绍桢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冷汗涔涔,后背上阴冷的湿意。
张鼐立刻进了屋。
“公子,您怎么了?”
绍桢喝了一口水压惊:“没事,做了个噩梦。”
心里疑惑,怎么会做这么诡异的梦?
别说现实里,就是在梦中,大郡主也从没这样喊过她。
第一次听女儿喊娘,竟然是在梦里。
……
太子妃呆呆地坐在床边,床上躺着的大皇孙面皮白得发紫,手脚冰凉冰凉,像是没气了似的。
日日去金鱼池,怎么偏偏今日就出事了呢?
宋才人正在大郡主的床边小声地抽咽,太子妃听得烦躁又恐慌,责骂道:“别哭了!这时候有空哭,平日怎么不多照看大姐儿?叫她跑去池边……”后边恶意揣测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但心里却是这么想的。如何大姐儿去了池边,就连着大哥儿一同落水了?这病殃殃的丫头,没得一身的晦气,带累她的哥儿!
边上照看的孔侧妃劝慰道:“娘娘别急,宋妹妹同您是一样的心情。好歹如今是救了上来,肚子里的水也吐出来了,一定很快就能醒的。”又安抚宋才人:“妹妹不要往心里去,娘娘也是心里害怕,口不择言了。娘娘的为人,咱们平日里都是知道的,千万别计较。”
宋才人抹着眼泪道:“我有什么的,要是能换姐儿好过来,我就是代为受苦也心甘!”
孔侧妃叹气。
屋里一时沉寂。
正殿里,太子面色发沉地坐在赤龙金椅上,脚下跪了一地的宫人,正是下午在大皇孙身边伺候的小黄门,还有大郡主身边的青箬。
“都说说,郡主和皇孙是怎么落水的?”
太子刚刚才从内阁过来,被妻妾围着哭了一通,这时候才有空坐下来审问。
几个小黄门看见大皇孙在池子里扑腾时便吓破了胆子,没命地跳下水去捞,实是指望将功赎过,大皇孙苏醒之后能救他们一条狗命的。
虽然并没亲眼瞧见,这时候却都不约而同地将话偏着大皇孙说:“皇孙在藏春坞碰见了郡主,请她一起来垂钓。郡主同皇孙玩闹,两人便都跌进了池子里。太子爷饶命啊!”
太子将目光转向青箬:“你来说。”
青箬也是满心的恐慌,郡主本来就身体不好,再落一回水,救援的侍卫太监都是紧着皇孙先,郡主还是后边她从院子里过来,看见池边喧闹,才慌忙叫人打捞的。
郡主真的能醒过来吗?
青箬战栗道:“奴婢,奴婢带大郡主去藏春坞晒太阳,针线做完了,便回去再拿,重回来的时候,郡主已经落水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道:“奴婢走之前千万叮嘱过郡主,不能去水边的!主子爷,郡主一向听话,不可能会去金鱼池边和大皇孙钓鱼!”
小黄门慌张地高声辩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亲眼瞧见郡主和皇孙一起玩闹,还能骗你不成?”
青箬不服,正要争辩,太子妃却忽然出现在东次间门口,指着她痛骂道:“这奴才委实刁滑!明明是擅离职守,放任郡主一个人在花园里玩。郡主不过七岁的小丫头,能懂什么?你竟然就这么丢下她独个儿,郡主还比不上你的几根绒线了?”说着,走来太子身边:“妾身瞧这奴才,真是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