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的声音有些像方才殿中那个年轻的太医,欣喜若狂的语气:“正是,微臣定然没有看错,这确实是天池血莲。这下好了,小主子有救了,还请太子爷尽快向这写信之人求取这血莲吧!”
太子妃心中还没来得及惊喜,却听太子爷低沉道:“这血莲却只有一株而已。”
太医啊了一声:“是微臣一时急切了。既然如此,请太子爷斟酌,给哪位小主子用……”
那自然是给大哥儿了!
太子妃心中这样想着,却听太子爷缓缓道:“不成。方才你们不是说,大哥儿更容易康复,大姐儿却连能不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陈斐。”
“奴才在。”
“事关紧急,信中不能尽言,你亲自去一趟济宁,向她告知此事。她要是知道了,会立刻带着血莲回京的。”
“是!”
太子妃满腹的疑惑。天池血莲在济宁吗?太子爷要让陈斐去找谁?
济宁,济宁。
张绍桢那个贱人就在济宁啊。
太子爷要将血莲给大姐儿服用么?
罢了,如今大哥儿已经醒来,就便宜了那个丫头吧。权当她这个嫡母发一回善心好了。
这些念头都不过是转瞬之间。
太子妃听着陈斐的脚步声往门口这边来,就要被发现了,连忙敲响了门。
太子爷在房里问道:“谁?”
脚步声加快,门被打开,陈斐见了门外人,一脸惊讶:“娘娘?”
太子见是她,皱眉道:“你怎么到这里来?”
“爷,咱们的大哥儿醒了!”太子妃惊喜地高声道。
太子一愣,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来:“好!”
夫妻二人快步往端敬殿走去。太子妃也没提起书房外头偷听到的事情,权当作不知道。
进了东次间,大皇孙正躺在床上被几个太医围着看诊,见太子过来,朝他伸出手喊道:“爹爹。”
太子平常对他严厉,等闲是不会抱的,习惯了如此,便也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太子在床边坐下来,问道:“感觉如何?”
大皇孙才刚醒,说话也没什么精神:“儿子不舒服。有点热。爹,娘,我能不盖这么厚的被子吗?”
太子妃忙看向太医。
几个太医却神色凝重,回禀道:“皇孙千万要紧的是不能再发热。身上燥热,正是起热的前兆。万万不能换被子,还要用酒水擦身子才是。”
太子妃听了便安抚道:“大哥儿听话,去,再端水来。”
大皇孙见爹爹也不说话帮着他,只好沮丧地应是。
爹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翊显,你和妹妹是怎么前后脚落水的?”
大皇孙飞快眨了下眼睛,答得十分流利:“妹妹的球掉进金鱼池里了,她要去捡,失脚落了水,我就在边上,要去拉她,没想到就被妹妹带着一起落进了池子里。”
太子皱眉问:“你妹妹一向听我的话,从不去水边,她的球怎么会掉进池子里?”
大皇孙哭嚷着道:“儿子不知道。爹爹,儿子好难受啊!妹妹醒了吗?”
太子摇头,声音低缓:“你当真不知道大姐儿为什么在池边?是不是……”和你有关?
太子妃却打断了他的话:“爷,瞧这孩子难受的样,都这样了,有什么话,等他好了再说吧。”
太子爷凝着眉宇,真的没有再问了。
大皇孙暗暗松了一口气,央求道:“爹爹,您和娘一起陪我好不好?儿子浑身都难受!”
太子嗯了一声,伸手给他提了提被子:“等喝了药,好好睡一觉,汗发出来就好了。”
大皇孙乖顺地应是。
不料汤药喂下去,大皇孙睡了半个时辰,脸上渐渐地就生了不正常的红晕,一模额头和身子,也是滚烫得吓人。
大皇孙闭着眼睛哭喊:“热!爹,娘!我热!”
太子妃急得手忙脚乱,替儿子擦手时叮当一声将水盆打了个倾翻。
“如何?”太子坐在床边低声问。
太医们满头大汗:“还是起热了。继续擦身,喂药。”
太子应准。
大皇孙又被灌了两碗药,热度渐渐退了下去,屋里的人还没放心半刻钟,紧急着就听大皇孙更加痛苦的呼喊。
“我好热!娘,有东西在我脑子里钻!爹!娘!”
太医们忙乱了一阵,避开心神大乱的太子妃,跪在另一间屋子里向太子爷回禀:“臣等已经使了毕生所学,皇孙如此,唯有看天意了!”
太子艰难道:“没有其他法子了?”
太医们对视一眼,也顾不上互相推脱责任,咬牙道:“若能寻得天池血莲,皇孙必有生机!不然,皇孙这样烧下去,就算是退了热,也很可能……”
“可能如何?”
“身有缺损。”
缺损?
恰好听到这句的太子妃脑中一片空白。
发热是不会断手断脚的,那就只能是聋、瞎,或是,智残。
皇上怎么会立一个身有缺陷的嫡长孙做皇太孙?就是太子爷顺利登基,也绝无可能立大哥儿做储君。
太子妃闯了进去,几步冲到太子面前,抓着他的衣角就跪下了,哭求道:“爷,将那天池血莲给大哥儿用吧!妾身与您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是东宫的嫡长子啊!大姐儿身子骨本来便弱,这回焉知能不能熬过去,她到现在都还没醒呢!就算用血莲,难保以后还是三灾五病的。但是,但是,大哥儿已经醒过了!只要用了血莲,他一定能好的!爷,大哥儿一向身子骨很好的啊!这回要不是急着救他妹妹,怎么会掉进水里呢?”
太子爷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子妃哭着摇晃他的裤腿:“爷,爷,若是张大人不愿意,妾身亲自去济宁给他磕头!都是妾身从前糊涂,妾瞎了眼睛!我以后拿张大人当如来佛,当观音菩萨供着!妾给他立生祠,虔心供奉香火!爷,妾求您了!”
太子妃哭得声音都哑了,也没了力气,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饮泣,其他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屋里顿时死寂。
良久,太子终于开了口,语气艰涩,说的话却看似毫不相关:“来人。大郡主身边的两个司书女官,伺候不力,暂时关押,只给米水,不得擅自举动。”
太子妃听得茫然,还要哀求,太子已经扯开了她的手,一步一顿地朝外面走去。
太子妃没有力气,根本站不起来跟上,只能扒在地上哭喊:“爷!您要救救大哥儿啊!大姐儿……”
大姐儿只是个丫头而已,哪里及得上她的儿子一根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