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抱着小九，小家伙在他怀里适应良好，九条毛茸茸的白色小尾巴不安分地扫来扫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苏璃。
苏璃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小九湿漉漉的小鼻子。
“小家伙，你叫小九？”他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小九“咪呜”一声，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似乎很喜欢这个气息温和的“新祖父”。
“祖父，你的衣服真好看，”小九奶声奶气地说，小爪子扒拉着苏璃青色长衫上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暗纹，“比爹爹的好看！”
苏妲己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这小东西，有了新祖父就忘了爹。
苏璃闻言，不由轻笑出声，眼中满是宠溺：“是吗？那以后祖父多给你做几件这样的小衣服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九欢快地摇着尾巴，然后又指着苏璃腰间的翠玉箫，“那个可以吹出小鸟叫吗？”
“它能吹出很多声音，不止小鸟。”
苏璃耐心解答，眉眼间的笑意更深。
祖孙俩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气氛温馨。
战场上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残存的叛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就在苏璃和小九其乐融融之际，苏玉那双蕴含着无尽温柔与疼惜的凤眸，从自己儿子苏妲己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了不远处，依旧有些失神的武明月身上。
她对这个凡界女帝，第一眼便不甚满意。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苏玉也能清晰感知到武明月身上那股属于人间帝王的龙气，浓郁纯正，确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但这又如何？
凡人终究是凡人。
她的孩儿，血脉何等尊贵，岂是区区一个凡界女帝能够匹配的？
念头闪过，苏玉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瞬，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武明月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武明月正努力平复因先前那神迹般手段而剧烈波动的心神，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冷不防面前多了一人，正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红衣女子。
她心中一凛，刚要开口，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便如泰山压顶般骤然降临！
这股威压并非实质性的攻击，却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可怕。
武明月只觉得周遭空气瞬间凝固，仿佛变成了万钧铁水，挤压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疯狂地擂动，却又感到供血不足，眼前阵阵发黑。
她是大武女帝，登基以来，历经无数风浪，早已淬炼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境。
她也曾面对千军万马，面对绝顶高手，却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无力与渺小之感。
在这股威压面前，她引以为傲的帝王威仪、她苦修多年的深厚内力，都像是阳光下的冰雪，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下一刻，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会被这股力量彻底碾碎，化为虚无。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她。
她想开口，想反抗，想维持自己作为帝王的尊严，但喉咙像是被堵住，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鬓发。
“别！”
一声带着急切与惊慌的呼喊，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妲己见苏玉突然出现在武明月面前，而武明月脸色瞬间煞白，身形摇摇欲坠，他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母亲是要对自己的妻主不利，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喊了出来。
他甚至忘了对方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只知道武明月是他的妻主，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深爱的人，绝不能受到伤害！
听到苏妲己的声音，苏玉那双原本冷冽审视的凤眸微微一动，落在儿子焦急的脸上，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无影无踪。
她只是想给这个凡人女帝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让她明白，她的儿子，不是谁都能轻易拥有的。
却没想到，自己孩儿的反应会这么大。
威压骤然消失，武明月如同溺水之人被猛地拖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她扶住身旁被劈开的马车车壁，才勉强稳住身形，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
她抬起头，看向苏玉，那双凤眸中依旧残留着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就是……苏妲己的母亲？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仅仅是一个眼神，一道气息，便能让她这个大武女帝毫无反抗之力，徘徊在生死边缘。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能够为苏妲己撑起一片天，能够保护他和孩子们。
可现在看来，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她的这点力量，是何等可笑。
她的皇夫，苏妲己……他究竟来自何方？
拥有这样的父母，为何会流落凡尘，甚至一度孤苦无依？
他身上那股总让她觉得与众不同的气质，那种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纯净与通透，原来根源在此。
先前苏妲己衣袖上那点血迹，就让这位母亲动了雷霆之怒，一握之下数千叛军灰飞烟灭。而自己，刚刚若非苏妲己开口，恐怕……
武明月的心，在这一刻，百感交集。
有后怕，有震撼，有对自己渺小的认知，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她终于明白，为何苏妲己总是那般与世无争，为何他对权势毫无欲望。
因为，他所拥有的背景，早已超越了凡俗的一切。
那么，她这个女帝的身份，在他真正的家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与苏妲己的结合，在他母亲看来，恐怕真的是……不配吧。
一丝苦涩，悄然漫上心头。但随即，她又挺直了背脊。
她是武明月，是大武的女帝，是苏妲己明媒正娶的妻主，是孩子们的母皇。
无论苏妲己的父母是何等存在，这份事实，不会改变。
苏妲己见母亲收回了威压，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跑到武明月身边，紧张地扶住她：“明月，你没事吧？”
武明月摇了摇头，对他勉强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容，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苏妲己这才转向苏玉，鼓起勇气，有些磕磕巴巴地介绍道：“母、母亲……这位是……是我的妻主，武明月，也是大武的女帝。明月，这位……是我的母亲。”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苏玉，只能含糊过去。
苏玉的目光在武明月身上淡淡一扫，未置可否，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她更在意的是苏妲己的态度。
苏妲己又连忙指向另一辆相对完好的马车，扬声道：“孩子们，快下来见过……嗯……见过祖母和祖父！”
他卡了一下，祖母祖父这两个词，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马车帘子被一只小手掀开，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足足八个粉雕玉琢的小脑袋，争先恐后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这些孩子，都是一样的年龄，无一例外，雪白的狐耳，身后还都拖着九条同样雪白蓬松的小尾巴，随着她们的动作，欢快地晃动着。
八位小公主，如同八个从雪域中走来的小精灵，好奇又带着一丝怯意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
她们的容貌，都或多或少继承了苏妲己和武明月的优点，精致可爱。
“那个漂亮姨姨是祖母吗？”
“爹爹，祖父是那个抱着小九的叔叔吗？”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清脆的童音驱散了战场上最后一丝肃杀。
苏玉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八个，不，加上苏璃怀里那个，整整九个，全都带着她们九尾天狐一族明显特征的小家伙，饶是她见多识广，心境早已古井不波，此刻凤眸也微微睁大了几分，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她的目光从八个小丫头片子身上一一扫过，又看了看她们的“凡人母皇”武明月，再瞅瞅自己那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生育能力”惊人的儿子苏妲己。
一种自家精心培育、水灵灵的绝品白菜，被一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猪给拱了，还拱了一窝的复杂心情，油然而生。
这头“猪”，虽然是个人间女帝，身上带着龙气，勉强算得上是头“金猪”，可终究还是凡猪啊！
她的儿子，血脉何其高贵！怎能……怎能如此“多产”于凡俗？
苏玉心中那叫一个五味杂陈，有种想扶额的冲动。
不过，当她的神识仔细探查过这些小家伙们的血脉之后，那份憋闷又稍稍缓解了一些。
还好，还好这些小家伙们，虽然另一半血脉来自凡人，但九尾天狐的血脉之力却异常纯粹且强大，甚至……隐隐都有觉醒远古血脉的迹象，不比苏璃怀里那个小九差多少！
这让她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那么一丝丝。
罢了，孩子都生了，还能塞回去不成？
只要血脉纯正，资质上佳，是她苏家的种，那便是好的。
只是……这数量，是不是也太多了点？以后若都带回族里，怕是要热闹翻天了。
苏玉的目光最终落在苏妲己身上，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好笑，还有那么一丝丝……作为母亲的隐秘骄傲。
不愧是她的儿子，怎么能生，而且“质量”还这么高。
青衫男子苏璃，抱着小九，看着这突然多出来的八个小孙女，也是哭笑不得，但眼中的欢喜却是实打实的。
他这一脉，向来子嗣单薄，没想到儿子在凡界，竟一口气给他添了九个孙儿孙女，个个玉雪可爱，血脉不凡。
他看向苏玉，递了个“你看，儿孙满堂，多好”的眼神。
苏玉接收到，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但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弧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