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膳厅内的气氛，因苏妲己的刻意调和，已不似先前那般剑拔弩张。
武琴和武明月虽对武小灵仍有不满，但看在苏妲己和小九的面子上，并未再多言。
香茗的热气袅袅升起，宫人们手脚轻巧地收拾着残羹。
武琴端着茶盏，轻啜一口，目光落在苏妲己怀中已经睡得香甜的小九身上，又扫过一旁被宫男们精心呵护、八位小公主。
她们小小的狐狸耳朵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翕动，恬静可爱。
“小九和公主们都还年幼，你平日里要多费心照料。宫中诸事繁杂，明月也时常分身乏术。”
武琴开口，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自有一股太上皇的威严。
苏妲己抱着小九，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家伙睡得更舒服些，闻言点了点头：“母皇放心，儿臣明白。照顾好他们，是我的本分。”他的声音温和，却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膳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宫人们轻微的走动声，以及小皇子。
武小灵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却依旧忐忑。
就在这时，苏妲己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母皇，陛下，”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其实，儿臣还有一事，想与二位商议。此事……或许与蛮荒有关，也与我大武的未来，息息相关。”
此言一出，武明月和武琴几乎同时抬眼看向他。
武明月凤眸微凝，她了解苏妲己，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尤其在经历了小九被掳这样的事情之后，他此刻提出的“与蛮荒有关，与大武未来息息相关”之事，绝非小事。
会是什么？新的情报？还是某种对策？
武琴则是不动声色，但握着茶盏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几分。
她经历的风浪远比武明月多，苏妲己此刻的郑重其事，让她也不由得心生几分凝重。
这个平日里看着温吞无害，甚至有些胆小的皇夫，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出些出人意表的东西。
就连一旁努力当背景板的武小灵，也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皮，好奇又紧张地望向苏妲己。
皇姐夫又要说什么惊人之语了？
苏妲己迎着两位女皇探究的目光，神色平静，缓缓放下怀中小九，示意旁边的宫男小心接过。
小九砸吧砸吧小嘴，似乎有些不满，但很快又在宫男怀里安稳睡去。
他站起身，走到膳厅中央，略微沉吟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母皇，陛下，如今我大武兵强马壮，寻常兵刃、守城器械亦算精良。然蛮荒之地广袤，其民风彪悍，悍不畏死。若他们倾巢来犯，即便能胜，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徒增伤亡。”苏妲己开口，先点明了当前的局势。
武明月微微颔首：“不错。蛮荒各部虽不团结，但其个体战力不容小觑，尤其是一些蛮族勇士，力大无穷，寻常士卒难以匹敌。攻城掠地，往往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武琴冷哼一声：“一群未开化的野人，不过是仗着人多和一股蛮劲罢了。”
话虽如此，她眼中却无半分轻视。历代大武帝皇，都未曾真正彻底解决过蛮荒之患。
苏妲己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所以，儿臣在想，我们是否需要一种……威力远超现有任何兵器，足以在百丈之外，便能摧城拔寨，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杀器’？”
“大杀器？”武明月和武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苏妲己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是的，一种我称之为‘炮’的东西。”
“炮？”这个字眼对她们来说很陌生。
“请容儿臣细细描述。”
苏妲己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那些依旧专注于照料小皇子公主的宫男们只是露出了些许好奇外，武明月、武琴，乃至武小灵，都屏住了呼吸。
“想象一下，”苏妲己伸出手，比划着，“一个用精炼青铜，甚至更坚固的钢铁铸造而成的中空圆筒。
它必须足够厚重，筒壁坚实无比，长度可达一丈，甚至更长。
其一端完全封死，只留一个极小的孔洞，我称之为‘火门’。而另一端，则是碗口大小，甚至更大的开口，我称之为‘炮口’。”
他的描述，让武明月和武琴眉头微蹙，这听起来像某种巨大的管子，能有什么用？
苏妲己继续道：“其关键，在于一种特殊的粉末——火药。此物由硝石、硫磺、木炭按特定比例混合而成，一旦点燃，便会瞬间产生巨大的推力，释放出磅礴的气体。”
他没有细说火药的配方，只是点出了其核心效果。
“火药之说，哀家倒是听过一些方士提及，多用于炼制丹药，或作戏法娱人，不曾想……”武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苏妲己微微一笑：“寻常火药，威力有限。但若将其大量填入这‘炮筒’的底部，再用坚固的木塞或土石压实。而后，从炮口装填进一枚与炮膛口径相合的实心铁球，甚至石弹。最后……”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而明亮：“以火星引燃火门处的引线，那炮膛内的火药便会在瞬息之间猛烈燃烧，产生无与伦比的巨力，将那铁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从炮口轰击而出！”
膳厅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武明月和武琴的呼吸几乎停滞，她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场景。
“这铁球……”武明月声音有些干涩，“威力……如何？”
苏妲己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自信：“陛下，这铁球一旦射出，近则可洞穿数尺厚的城墙，远则能轻易击碎坚固的盾车。一颗数十斤重的铁球，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过，挡在它前面的一切，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木石结构的防御工事，都将化为齑粉！”
“轰！”
仿佛一声无形的巨响在武明月和武琴的脑海中炸开！
武明月“霍”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龙袍的衣袖都因她动作过猛而带起一阵劲风。
她胸口急速起伏，凤眸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苏妲己：“你说什么？！洞穿城墙？！击碎盾车？！这……这怎么可能！”
她身为女帝，统帅三军，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苏妲己所言非虚，那所谓的坚城固守，在这样的“炮”面前，将变得不堪一击！
蛮荒的骑兵再凶悍，又能如何抵挡这开山裂石的力量？
武琴虽然没有起身，但她紧握着茶盏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她苍老的脸庞上，平日里的沉静被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所取代。
“妲己，此事……你可有实证？此等描述，简直匪夷所思！若真能造出此物，我大武何愁蛮荒不平！但若只是空想……”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眼神中的锐利，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苏妲己坦然迎向两位女皇的目光：“母皇，陛下，儿臣并非空谈。此物的原理，源自一些古籍残篇中的记载，以及妲己的一些推演。至于实证……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和工匠，儿臣有信心，能将它变为现实！”
武小灵在一旁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完全无法消化这骇人听闻的描述。
她的小脑袋里，只能想象出一团巨大的火光，然后城墙就塌了，人就飞了……那种场面，光是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
她偷偷看了一眼苏妲己，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柔弱”的皇姐夫，此刻在她眼中，竟变得有些……可怕。
那些抱着小皇子公主的宫男们，虽然离得稍远，但也隐约听到了苏妲己的描述。
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看向苏妲己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这简直就是神仙才有的手段！
苏妲己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继续加了一把火：“而且，这还只是实心弹丸。若加以改进，将弹丸内部掏空，填入火药与铁砂，再配以延迟引信……那它落地之后，便会再次炸裂，无数烧红的铁砂四散飞溅，杀伤范围之广，威力之巨，更是难以想象！”
“嘶——”
武明月倒吸一口凉气，她几乎能想象到那种惨烈的场景。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单方面的屠戮！
“妖……妖术……”一个年轻的宫男忍不住低声惊呼，随即被旁边年长些的宫男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捂住了嘴，吓得瑟瑟发抖。
苏妲己却不以为意，他看着武明月和武琴，一字一句道：“这不是妖术，母皇，陛下。这是‘格物致知’的力量，是器械的极致。若此物能成，只需数十门，便可组成一道钢铁防线。蛮荒百万大军，亦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好！好一个‘格物致知’！”武明月眼中异彩连连，她快步走到苏妲己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妲己！你若真能造出此等神物，你便是我大武朝的第一功臣！”
苏妲己闻言，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陛下言重了。臣妾所求，不过是小九他们能平安长大，大武国泰民安罢了。这‘炮’，乃国之重器，当由陛下与母皇定夺。”
武琴此时也缓缓站起身，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此事，干系重大。明月，立刻封锁凤仪宫，今日所有听闻此事之人，若泄露半句……”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凌厉，“杀无赦！”
“儿臣明白！”武明月断然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果断。
凤仪宫内的气氛，瞬间从之前的震惊转为极致的凝重与肃杀。
这时，八位宫男都听见了这惊天大秘密，于是抱着公主们，一个接着一个跪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