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蔓月不想猜测李四凤在想什么,但这种酸溜溜的情绪,可以称为羡慕,更准确的说,叫做嫉妒。
毕竟还要跟她做生意,张蔓月不想得罪人,便笑着说道:“赚的都是些辛苦钱,我把全家都拉过来做生意,连娘家人都拉过来了,每日就能赚这么一点。
可以说,我们举全家之力做生意,连乡下的地都快荒了,两家人就指望着在城里做生意过活呢。”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她,李四凤深有感触道:“还是你们家好呀。”
张蔓月一下没转过弯来,“啊?”
“你们两家人的心在一处,力往一处使,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不像我们家,个个带着算计,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张蔓月觉得她的抱怨,应该跟她今天没有去酒肆有关系。
“老板娘,我们先进去,有什么话,我们先进屋里说。”
李四凤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
她能说得上话的人实在太少了,其他妇人见她一个妇道人家开酒肆,觉得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平时不愿意同她往来。
娘家人对她也不好,老是想让她改嫁。
她若是跟他们说起家中的烦心事,他们更有理由逼她改嫁了。
这些话她更不能跟婆婆说,婆婆偏向小叔子,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思来想去,能够跟她说得上话的,也就是这个认识不久,见过几次,却帮过她的张蔓月。
张蔓月请她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茶,“你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李四凤进屋来,打量了大厅一眼,真是富贵人家,屋里的东西真是应有尽有,而且处处透出精致。
她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你们家布置得真好,又干净又漂亮,住着肯定舒服。”
“这是房主留下来的,我们托了他的福,才能用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不过东西好是好,我们平日里也提心吊胆的,生怕把东西弄坏了。
要是哪天不赁房子,房主要是让我们赔钱,我们可赔不起。”
李四凤点了点头,“那是,借别人家的东西用,是得处处小心。
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不便宜,要是真让你们赔,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张蔓月坐在她的对面。笑着说道:“今天你怎么不到店里做生意,反倒有空上我这儿来坐?”
李四凤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为我那小叔子。”
原来她的小叔子黄先扬被赌场打断了腿,公公婆婆没有办法,只能把家里的祖宅卖了,给他还赌债。
他们家没了房子,只能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
若是没有孩子,李四凤是不可能会认他们的。
反正她的名声没有多好听,犯不上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她还有孩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她却不得不为孩子考虑。
再加上她那婆婆实在难缠,天天上门来闹,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让人搬过来住。
若是让公公婆婆流落街头,不止她会被戳断脊梁骨,连家中的几个孩子,也会被人骂死。
可他们搬过来之后,仍旧不消停,她要养活他们不说,还得出钱请大夫给黄先扬治腿。
李四凤越说越生气,“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让我家芳芳伺候他们。
芳芳又不是他们的丫鬟,凭啥给他们做牛做马。
他们还让我出钱给小叔子治腿,断了腿哪是那么好治的,拿一次药就得一两多银子,我上哪里找那么多钱。
这便也就罢了,他们还想吃好的喝好的,还说小叔子病重,不吃好喝好怎么养身子骨。
你说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家,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养我的孩子,我还得养一大家子,上哪儿找这么多钱。”
张蔓月对她的遭遇十分同情。
在古代孝道真是能压死人,不是形容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
古代孝道备受尊崇,要是父母告上官府,孩子会坐牢,甚至杀头。
虽然李四凤的男人不在了,但她现在是儿媳妇,还是得尽孝。
“老板娘,钱在你手上,只要你牢牢把握住钱,日子就能好过。”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那婆婆不肯干呀,昨天你见到我那么匆忙跑回来,就是因为她在家里闹腾。
你说说我为了经营酒肆,每天累死累活,回家我还得看她摆臭脸,我就是不服气。”
那确实是的,自己付出这么多,还被人拿捏,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张蔓月对她的处境也能理解,当初自己的处境也差不多,也是被人苦苦逼迫。
“钱在你手上,你想花就花,不想花就不花。
只要酒肆在你手上,你还能赚钱,你就还能掌握主动权。
我要换成你,谁要是敢给我找麻烦,还想花我的钱,没门。”
李四凤心里也不痛快,“可你不知道我那婆婆的性子,闹腾得可厉害呢,街坊邻居都在看笑话。”
“她不就是为了你小叔子才闹腾的吗,他们做亲生爹娘才有责任照顾他,你一个寡嫂,有什么责任要照顾小叔子。
她闹你也闹,你跟街坊邻居聊天说话的时候,多透露透露你为他们花了多少钱。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你把自己那份做好了,大家都看在眼里。”
在李四凤和黄家之间,张蔓月肯定会向着李四凤。
黄母带着人去酒肆闹事,逼迫李四凤要钱的画面,现如今还历历在目呢。
人家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本来就够可怜的了,黄母不止不帮忙,反而还去逼迫这个可怜的寡妇,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李四凤脸上露出笑意,“我就按着你说的做,今晚回去我就跟大伙儿好好说说。
这才多长时间,为了给我那小叔子看病拿药,我都已经花了十多两银子了,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我家那死鬼生病的时候,他们家可舍不得出钱,都是我去借钱给他看病。
可惜人没看好,欠下一屁股债,饥荒去年才还完了。
他们小儿子腿断了,他们就跳脚了,逼着我拿钱,合着我就该这么命苦。”
这么多年的寡妇生涯,早就把她身上的泼辣劲逼出来了。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也是个见到陌生男子,连眼睛都不敢抬的害羞小娘子。
现在的她哪怕跟男人拿碗喝酒,都不带害怕的。
黄家的这群人个个都是怂包,要不是用公公婆婆的身份来拿捏她,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