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承诺都是逃离不了的枷锁,直到死亡降临。
来日并没有方长,一别再无归期。
她宁愿从来没遇到过石余川,也不用石余川喜欢她。
她只希望石余川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平安健康。
也许,死亡才是对被爱者最大的惩罚。
*
兰舒并没有和杨采玲提起过自己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糟心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当接到杨采玲的电话时,兰舒正坐在开往江浦市的大巴车上。
“那俩小破店被烧得渣都不剩了,你怎么不跟我讲一声?”
兰舒一时语塞,“这......没啥可说的。”
杨采玲气笑了:“行,心挺大,你现在在哪儿?”
“车上呢,准备去江浦市。”
“几点到?”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吧。”
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电话直接被挂断。
兰舒直犯迷糊,这电话打得没头没尾的。
等大巴到站,她刚出客运站,一眼就看到杨采玲的司机双手插兜,正站在出站口左顾右盼。
“兰小姐!这边!”司机眼尖也瞧见了兰舒,老远就热情挥手。
兰舒把包往上提了提,快步小跑过去:“王哥,你咋在这儿?”
司机冲路边扬了扬下巴:“杨总也来了。”
兰舒跟着他走过去,大老远就看见那辆最扎眼的黑色奔驰。
后排车窗摇下,一双涂着红甲的纤白手指夹着香烟,随意搭在窗框上,袅袅白烟往车外飘。
兰舒弯腰凑到车窗边,“我还以为你突然挂电话是生我气了,没想到还特意来接我。”
许久不见,杨采玲半眯着眼,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瘦了。”
“是吗?还行吧,天天都吃挺多。”兰舒自然地拉开车门坐进去。
杨采玲顺手把烟头弹出窗外,司机麻溜地踩灭烟头,捡起来就往垃圾箱跑。
“你最近出了不少事吧,店烧了,石余川人也没了。”杨采玲语气淡淡的,仿佛天大的事到她嘴里都是屁大的小事。
话音落下,听到石余川三个字,兰舒手指下意识地攥紧,“啪”地一声轻轻关上车门。
“嗯,发生了不少事。”
等烟味散得差不多,杨采玲才缓缓摇上车窗:“来江浦市干什么?”
兰舒坦言道:“店里不是意外起火,有人故意搞鬼。我摸到点线索,来这边查查。”
杨采玲没多追问,只轻飘飘问了句:“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兰舒三言两语说了尤小静女儿生病的事儿。
杨采玲敲着膝盖琢磨了会儿,抄起大哥大就拨电话:“小李,去查个叫吕婉芝的七岁女孩,在第一医院。把住院时间、每次账单金额、付款人信息,所有明细都给我查出来。”
兰舒有点局促:“你平时忙得都摸不到人影,我就是怕给你添麻烦才没和你说。”
杨采玲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跟我还来这套?我正好也有事儿找你。”
和杨采玲认识这么久,兰舒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开口说有事找她。
说着,杨采玲就从公文包掏出厚厚的资料甩给她:“去年开始国家城镇住房制度就开始改革了,以后经济适用住房是个大风口,我费了不少劲才拿下新塘县这两块地皮。”
兰舒虽不懂房地产,扫了两眼资料也猜出个大概:“你要在新塘县盖楼?”
“下个月就动工,缺信得过的人。”
杨采玲抬下巴指她,“跟我一起干。”
兰舒愣住:“我?”
杨采玲嗤笑一声:“难不成车里还有第三个人?”
正专心开车的司机:......对,他不是人。
要是杨采玲让她帮忙去做其他事,兰舒铁定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上。
可这回杨采玲让她一起跟着做房地产,兰舒开始纠结:“这.......我对这个行业不太了解。”
“你会销售就足够了。”杨采玲挑眉打断,“跟我一起干,我让你当新塘县项目的总经理。”
兰舒眉头轻蹙,又低头翻看着手中厚厚的资料,“杨总,虽然我的两个店都被烧了,但我还是想把幕后那个人揪出来,要回我的损失。”
这话杨采玲听明白了,“你想重新开始?”
兰舒低低嗯了一声,“就这么彻底放弃了,我不甘心。”
“也是,你要真立刻转行了也不是你性格。”
杨采玲话锋一转,继续劝道:“你想继续做回老本行,我没意见,该帮你的忙我还是会帮。可你真想赚大钱,就得跟着房地产风口走。你那俩小店累死累活一年能赚多少钱?十万?二十万?想靠小饰品就发家致富,你不嫌太慢?”
兰舒轻轻合上资料,又塞回杨采玲手里:“杨总,我想再试一次。”
杨采玲无所谓地肩膀一耸:“那就随你吧,以后可别怪我,说我吃肉的时候没带你喝汤。”
兰舒笑出声:“那总得给人家尝试的机会嘛,以后我吃不到饰品店的肉再去找你喝汤,你能分我一口不?”
杨采玲撇了撇嘴,“想得美,哪有那么多汤给你喝。”
兰舒没应下杨采玲的邀请,其实还有个关键心结。
之前金美华的事,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她太清楚职场复杂,生怕一旦和杨采玲有了工作牵扯,原本纯粹的友谊会被利益染了色。
刚开始再相信彼此也没用,世间就没有不变的东西,利益如此,友谊也是。
钱赚得慢无所谓,失去杨采玲这个朋友这条人脉可不行。
况且她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要还有一丝查出幕后黑手挽回损失的可能,她就不愿轻易放弃。
真到了毫无办法的那一步,她可能才去投奔杨采玲。
但现在路没走尽,她不想转弯。
有了杨采玲在背后支持,兰舒很快就搞到了尤小静女儿在第一医院治疗的重要资料。
吕婉芝四个月前查出血液有问题,从新塘县转到江浦市第一医院,确诊白血病。
可确诊后,她只在第一医院逗留了一周就被吕振带走了。
没钱治,干耗着浪费时间还浪费住院费。
一个月前,吕婉芝突然又现身江浦市第一医院,也就是店里着火的第三天。
这回父母不仅请了主任医师各个专家会诊,还住进了高级儿童病房。
这段时间里里外外算下来,拢共花了三万三左右,全是尤小静掏的钱。
兰舒窝在杨采玲车里的后座,手指飞快翻着医院账单,突然皱起了眉。
“杨总,只要有钱就能请动专家会诊吗?怎么还有外省的专家也来了?”
杨采玲玩味地勾起唇角:“有钱当然无所不能,但没有人脉又怎么可能有钱呢?”
兰舒后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谁在背后给她牵线搭桥?”
杨采玲翘着二郎腿晃悠,绛紫色高跟鞋有节奏地敲着车门:“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和这人好像没什么关系,但这人我认识。”
“谁?”
“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