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兰舒做了一个梦,一个之前做过很多次的梦。
这一次角色互换,她不是新郎,而是新娘。
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绸缎旗袍,金线绣就的凤凰在裙身绽放,乌黑秀发高高盘起,绾成端庄发髻。
兰妮慌慌张张跑过来,撑着膝盖直喘气:“姐,伴郎都到齐了,新郎却不见了!”
兰舒脑子晕乎乎的,脱口问:“哪个新郎?”
兰妮急得直跺脚:“还有哪个新郎!就你心中的那个新郎啊!”
眨眼间,兰馨抱着孩子堵在门口,指着她笑得前俯后仰:“新郎跑了,这下丢人丢大发咯!”
魏晓峰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她一个大点炮,“就你嘴欠!”
兰舒手里拿着一束捧花,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个画面好熟悉,可剧情发展怎么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呢?
来接亲的全是她的亲戚朋友,她又看到了杨采玲大剌剌坐在一辆坦克上,手里还举着一把机关枪......
杨采玲一副早有预料地模样,对着她讽刺道:“我早说让你别结婚,自作自受。结什么婚,和我一起干事业赚大钱!”
兰舒低头看着自己大红色的开叉裙摆,又抬眸望向杨采玲:“好,我不结婚了,我要去做事业赚大钱!”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就被人重重往前推了一把。
郑飞燕气急败坏地怒吼道:“急着赚什么钱!结完婚再赚!新郎为你付出那么多,你不能没有良心!”
这时阿超急急忙忙从远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催促道:“新娘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新郎去!再不去黄花菜都凉了!”
梦里,兰舒觉得好像还缺两个人,之前应该是有两个诡异的伴娘的,伴娘是谁来着?
在众人起哄下,她攥着捧花冲出地税局大院,脚下不停歇,一路狂奔到荒僻小路上。
雾气沉沉的天空突然落下大雨,她也顾不上躲,只顾闷头往前跑。
不知新郎是谁,不知新郎在哪,也不知路通向何方。
直到双脚猛地顿在仓库门前,铁门内突然传来“砰砰”巨响,混着急切的呼喊:“兰舒!快来救我!”
兰舒的心猛地悬到嗓子眼,颤声问:“是你吗?新……新郎官?”
“是我!他们把我关起来了,我快撑不住了,救命!”
一瞬间,兰舒什么都想起来了。
里面的人是石余川!之前每次梦到这里,石余川都是在这里面被烧死的!
霎那间,她疯了似的扑向紧闭的铁门,浓烟如黑色毒蛇顺着门缝疯狂涌出,将暮色染成诡异的绛紫色。
仓库内的热浪撞在铁门上,烫得兰舒指尖发麻,透过门缝灼得她睁不开眼。
她剧烈地咳嗽了好几下,恨不得把肺都从嗓子眼里咳出来,泪水冲刷着灰扑扑的脸颊,“石余川!我都说你别去了!为什么不听我话?!!”
“兰舒啊。”
绝望时,身后一道慵懒清亮的声音轻轻唤住了她。
兰舒猛地转身,在灼热气流中顿时僵住。
石余川正斜倚在巷口阴影里,白衬衫沾着灰,唇角歪斜地噙着笑,漆黑眼眸映着冲天火光,“里面是坏人,别理他,他骗你的,我还好好的呢。”
兰舒愣在原地,几秒钟后突然踉跄着从焦土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扑向石余川。
她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沾着灰烬的手指来回摩挲,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你不是被烧死了吗?你没事了?!”
石余川笑着揉乱她炸毛的头发,调侃的语气里满是心疼:“盼我点好,成吗?”
兰舒刚要开口数落,但一张嘴,委屈的泪水便汹涌而出。
“别哭,送你个礼物。”
石余川变魔术似的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个精致的咖啡罐,玻璃外壳在火光中泛着微光,贴着的标签上是一串串看不懂的英文单词。
兰舒抽噎着撇过头:“你能不能上点心,我才不爱喝这洋玩意儿,苦死了。”
“你不喝咖啡?那我看你挺爱去白孔雀。”
“我去白孔雀是为了吃东西!再说我也没去过几次啊,我不爱喝咖啡。”
石余川两手一摊:“你不喜欢那我就扔啦?”
“你威胁谁呢?”兰舒一把抢过咖啡罐护在自己的怀里,“我送给杨总,杨总爱喝咖啡,她爱喝苦的。”
话音刚落,石余川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严肃道:“我送你的东西你不许送给别人。”
兰舒撇了撇嘴,下意识地盯着咖啡罐翻来覆去打量。
那一行行细小的英文,那字迹突然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叠。
她恍惚道:“石余川,这个咖啡......你之前是不是送过我一次啊?”
“没有,你记错了。”石余川一把将她拽到身前,手指轻柔地擦过她的脸颊,动作极轻地抹去蹭到的灰,“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我们还去看那个电影吗?”
兰舒眨了眨沾着灰烬的眼睛,有些茫然:“哪个电影?”
“徐克的《梁祝》。”
兰舒皱起眉头,“那个看过了啊,还看啊?”
“我还想再看一遍。”
“我才不看,那个是悲剧。”
“悲剧怎么了?爱情的内核不就是悲剧吗......”
兰舒“呼啦”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大脑一片空白,太阳穴突突直跳。
天色刚蒙蒙亮,墙上的指针指向早上5:30。
她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缓了好一阵才从梦里回过神,那种从虚幻跌回现实的抽离感,巨大的落差感,扎得心脏一阵一阵地疼。
咖啡罐?!
她一下清醒过来,拖鞋都顾不上踩,光着脚啪哒啪哒就往厨房冲。
在橱柜里翻找了一会儿,她就找到了之前在石余川家里,阿超给自己的那罐印满英文的玻璃罐子。
咖啡罐子的藤蔓花纹和磨砂手感,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兰舒把罐子举到眼前来回转,又晃了晃,里面除了哗啦作响的咖啡豆,竟有个白色的东西若隐若现。
她不爱喝咖啡,再一个这种豆子她也不懂怎么搞。
所以之前拿回家后就一直放在橱柜里落灰,并没有发现里面除了咖啡豆还有别的东西。
她用牙咬开防尘盖,垫着抹布拧玻璃瓶,胳膊都快拧抽筋了才听见“啪”的一声。
咖啡豆哗啦全倒在桌上,褐色豆子里躺着个卷得紧实的纸条。
兰舒手指沾着咖啡渣,哆哆嗦嗦展开纸条,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石余川写字很丑,像蟑螂爬的字迹横七竖八落在纸面上。
【都说相爱可抵万难,兰舒,你不用爱我,我一个人就可以抵下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