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喝茶,清冷英气的面容抬起,看她一眼。
“若是为了恢复月钱的事而来,你不必开口,我不会同意。”
许柔筝一惊,没想到许靖央竟然能猜到她的来意?
其实不难猜,许靖央知道,许柔筝看似温顺,实则心里记恨着自己。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只会为了银钱的事来求许靖央。
更何况,刚刚看了许柔筝院子里的账本,确实只出不进,她应该要撑不住了。
许柔筝脸色都白了,没想到许靖央如此强硬。
“大姐姐,你之前说账有问题,查清楚了就恢复月银,现在竟还没查清楚吗?”
“自然还没查完,”许靖央凤眸冰冷地看着她,“十年来,父母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军功换来的赏赐养着你,那些金银锦绣,珠玉钗环,你觉得我要算多久才能算得完?”
许柔筝顿时一惊,目光中光芒挫裂,险些跪去地上。
“大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许柔筝说着哭了,“你这是故意折磨我!”
许靖央放下茶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的,现在只是我不想给你再用了而已。”
许柔筝急了:“我也是爹爹母亲的女儿!”
“是吗?”许靖央扬起柳叶眉,“那你去叫父亲帮你试试看,你便瞧,他敢不敢应你一个字。”
许柔筝顿时哑巴了,眼泪止不住的掉,通红的眼睛盯着许靖央,恨不得将她看出一个洞。
“你也可以找母亲,她若有闲钱给你,我自然不会反对。”
“大姐姐,我纵然身份只是养女,但你苛待我的事若传出去,你也会受到影响,我的银钱捉襟见肘,丢的也是威国公府的脸面。”许柔筝倔强地昂起下颌,好似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勇气。
但看见她这个模样,许靖央心下唯有淡淡的嘲讽。
“脸面?你以为你是谁,族谱上有你的名字吗,父亲认可你这个养女吗,我若现在将你赶出去,全京城有人会为你说一句不对吗?”
许柔筝嘴唇发颤,说不出一句话,脸色很快白得像纸。
许靖央竟如此欺辱她……可恨,真可恨!
只见许靖央走到许柔筝跟前。
“柔筝妹妹,这十年来你挥霍无度,欠我的何止千两万两,铮哥儿出去赌,最后用命才还清了债,你觉得你会好到哪里去?”
许柔筝跌坐在地,浑身发抖。
她又想起来了,听说许鸣铮死时的那种浑身毛骨悚然的感觉。
许靖央说完就带着仆从,从她旁边径直离开。
半晌,许柔筝才扶着桌椅爬起来,嘴里喃喃:“她真的要杀我,我不能再留在这了,我不能……”
她得赶快找时机嫁出去,再留下来,就是死!
府邸里的事都安排完了,许靖央便出府,去了老地方——茶楼雅间,见萧贺夜。
两人依然对坐,点着一壶清茶。
萧贺夜刚坐下,就开门见山。
“那次比武场内,你太冒进了。”
“是吗?臣女却觉得恰到好处,借机拔除皇后的两枚棋子,于王爷也便利些。”
“油嘴滑舌!”萧贺夜俊美面容凝墨般深沉,“还敢说的这么好听,分明是你为了自己。你阿弟许鸣玉上场前,本王就派人提醒他小心洛三使诈了,他还中招,焉知不是故意的?”
许靖央笑了一下。
她很少笑,清冷英气的面容,总是如玉般默然的,幽丽的。
看见她含笑,萧贺夜怔了一瞬。
当初泓山一战胜利,他都没看见许靖央笑。
“瞒不过王爷,”许靖央承认了,“我提前叫阿弟找合适的机会,挑起争斗。”
“你就是奔着御林军去的?”
“是,准确来说,是陆允深,”许靖央笑容渐渐淡去,脸色又是那样平静无波了,“他三番四次为平王挑衅我,是个危险人物,我阿弟一直在御林军里做事,早晚会对上他,为了不让我们陷入被动的危险,我必须要主动出击。”
不过,那只是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当着萧贺夜的面说出来。
那就是她想试探大家对女子从军从武的态度。
若能让他们慢慢接受,她以后的路就可以更轻松些,更有可能不靠着萧贺夜,就可以向天下人证明她的真正身份。
事实证明,许靖央这步棋没有走错。
皇帝没有怀疑什么,倒是觉得陆允深被一个女子挑败,非常败坏御林军的名声。
所以陆允深被调职了,听说简震简统领是自己申请调任的。
“陆允深现在被调去兵部,是平王的嫡系。”
“六部的事,我插不上手,就要靠王爷自己了。”
她喝茶时,凤眸会不自觉地眯起来。
萧贺夜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两眼,忽然觉得许靖央其实长得容色清丽,看起来就是女子的模样,完全没办法把她跟记忆中的神策大将军联系上。
毕竟,神策大将军当时满身血污,不惧泥里脏乱,还跟着神策军同吃同住,当初泓山有一段路需要隐蔽,不能扎营,许靖央也能跟将士们一起席地而睡。
她的坚韧,隐忍,还有心性,都远超于常人。
萧贺夜不得不承认,他开始有点欣赏她了。
他非常喜欢她的勇气和定力。
萧贺夜一直不说话,还盯着自己看,许靖央感觉不对,就放下了茶盏。
是不是她刚刚说得太多了,让宁王觉得她利用他,就将两人界限划分开来了?
想了想,许靖央说:“不要随便心虚的心态,还是我跟王爷学的。”
萧贺夜回过神,也跟着笑了。
“是吗,本王没教过你好事?”
“来日方长,臣女慢慢学。”
萧贺夜又说:“那本王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贡献的火铳改良配方被我们运用,我的人在沙利城抓住马匪,还生擒了西越残余的一部分旧党势力,抓获一名郡王世子押送回京,约莫过几日便要抵达了。”
语毕,他淡笑:“还有一个熟人,你见到他,或许会高兴。”
许靖央扬眉:“是谁?”
“暂且不告诉你,便将此当做一个惊喜吧。”
萧贺夜不说,许靖央也没有追问,她准备走了。
今日来,本就是跟萧贺夜对个“公账”,让大家对彼此的行为都心里都有数。
平时萧贺夜都是看着她走就走了,这次他却忽然问:“糕点呢?”
许靖央一怔。
“那天太庙祭祖,安棠专门找我,说他这几日不在京中,要去陪同窗游山小住,所以我就没带。”
萧贺夜薄眸沉了沉:“不带也好,那么甜,根本没有人喜欢。”
许靖央挑眉:“王爷,您尝过?”
萧贺夜嗤笑一声,头偏去旁边:“本王会吃那种东西?不过是听安棠抱怨过而已。”
许靖央顿了顿:“那下次我换一种带给他。”
说完,她就走了。
许靖央刚离开,白鹤就出现在房间内。
他语气平静说:“王爷,小世子说的是,很喜欢糕点。”
萧贺夜睨了白鹤一眼。
“本王需要你提醒?”他豁然起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刑罚,是对付你这种多嘴之人的。”
白鹤知道萧贺夜在吓唬他,但也默默地低下头。
“属下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