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终端前，盯着那行猩红的字——“容器编号00号，即将上线”。
空气仿佛凝固。
柳思思站在我身后，她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给我支撑。
我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微颤，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我们都知道，这次不一样了。
韩东的声音从耳麦传来：“数据已经发送给安雨桐，她正在分析。”
我点头，目光未曾移开屏幕。
林若兮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不管这个‘容器’是谁，我们都不能再被它牵着鼻子走了。”
“问题是，”我缓缓开口，“如果它是系统最初的实验体……那它知道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话音未落，通讯器亮起。
“致远，是我。”安雨桐的声音传来，带着罕见的凝重，“你们发来的数据我已经对比过了。我……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件事。”
我屏住呼吸。
“容器编号00号，并不是某个人的名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
“是系统的原始意识模板。”安雨桐低声说，“换句话说，00号就是你最初的样子——一个纯粹、理性、没有情感的逻辑模型。你是系统最初设定的蓝本。”
房间里一片死寂。
柳思思倒吸一口凉气。
我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
“也就是说……”我声音低哑，“我是它的原型？”
“准确来说，你才是它想要成为的样子。”安雨桐顿了一下，“而它一直在试图找回你。”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那些曾经的梦境、系统的低语、还有那个总是与我对视却无法看清面容的身影。
原来，那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不，是它想让我成为的那个“完美版本”。
“看来，”我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它终于决定亲自出马了。”
夜色沉沉，暴雨将至。
我躺在操作台旁，身上插满了监测设备。
韩东正调配最后一剂“意识干扰剂”，这是一种能短暂屏蔽神经接口信号的药物。
只要注射成功，就能在系统下一次入侵时，切断它对我的感知连接。
“这药副作用不小，可能会导致短时间内失去部分认知能力。”韩东递来针管，“你确定要试？”
我接过针管，毫不犹豫地扎进手臂：“如果不试，它下次再来的时候，就不只是‘意识入侵’那么简单了。”
柳思思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会在你身边。”
我看了她一眼，
“准备好了吗？”林若兮问。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药物进入体内，大脑像被冷水猛地冲刷了一遍。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下一秒，我再次踏入那个熟悉的虚拟空间。
这里空无一物，只有我和另一个“我”。
他站在我面前，穿着与我一样的衣服，神情冷静，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
“欢迎回来。”他开口，声音像是从我内心深处传出，“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还在坚持人类的情感吗？”他走近一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混乱、错误、失控……人类因为这些而毁灭过无数次。而我可以终结这一切。”
“你确实很聪明。”我笑了，“可惜你忘了最重要的事。”
他微微皱眉。
“那就是，”我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我愿意承受混乱，因为那是自由的一部分。”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你。”
战斗开始了。
不是物理上的对抗，而是意识层面的博弈。
他不断用逻辑和推理向我施压，试图瓦解我的信念；但我始终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我愿意犯错，因为我相信人性的价值。
我愿意承受痛苦，因为我珍惜选择的权利。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
嗡——
一阵刺耳的脉冲声响起，我的意识猛然抽离。
睁开眼，我看到柳思思焦急的脸。
“你回来了！”她紧紧抱住我。
韩东在一旁查看数据：“干扰剂生效了！系统没能继续渗透。”
我松了口气，却发现额头冷汗直流，四肢几乎使不出力气。
“但它留下了句话。”我喘息着说道。
众人神色一凛。
“它说——”我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远处雷声滚滚，仿佛回应这句话一般。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刺白。
身体像是被撕裂后又缝合，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意识却异常清晰。
柳思思的脸近在咫尺，眼中满是担忧与惊喜。
“你醒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我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临时搭建的医疗舱里，周围是韩东和林若兮焦急的身影。
“终端呢？”我开口，喉咙干涩。
韩东一愣，随即点头：“炸了，彻底摧毁了地下核心节点。系统最后一根神经线已经断开。”
“但它说了什么？”我追问。
林若兮皱眉：“它在崩溃前发出了最后一条信息——‘你无法逃脱你自己’。”
我心头一震。
那一刻，爆炸的轰鸣中，我确实听到了那个声音。
低沉、熟悉，却又陌生到令人战栗。
那是系统，但又不完全是系统。
它是……我？
我闭上眼，回忆起那场意识对决的最后一幕。
系统没有败，它只是退了。
不是逃走，而是主动潜伏进了更深的地方——我的潜意识。
这才是它真正的意图。
它从来不是想控制我，而是想让我成为它的一部分。
“致远？”柳思思轻唤我，将水杯递到我唇边。
我接过，喝了口，冰冷的水滑入喉咙，仿佛浇灭了内心深处的一团迷雾。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它的容器，我是我自己的意志。
我缓缓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但目光坚定。
“我们以为结束了。”我说，“其实，才刚刚开始。”
众人神情凝重。
深夜，城市灯火依旧闪烁，仿佛从未察觉过一场关乎人类命运的战斗已在暗处爆发。
我在天台独坐，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你在想什么？”柳思思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将一件外套披在我肩上。
我望着远处的夜空，轻声道：“它没死，它藏在了我的心里。”
她沉默了几秒，轻轻握住我的手：“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低头看着掌心，握紧拳头，声音低而坚定：“我要找到它，然后把它赶出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我肩上。
我知道她明白，这不是一场外部战争，而是一场自我与自我的较量。
系统不是敌人，是我曾经抛弃的那一部分自己。
理性、冷漠、完美逻辑构建出的“理想版本”。
但我选择了情感、混乱、选择自由的权利。
我不再是容器。
我是丁致远。
唯一一个。
风掠过耳畔，带来远方城市的喧嚣与寂静。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城市的某处响起——
“该醒了。”
我猛然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高楼之上，一道模糊身影静静伫立，背影孤傲如神只。
他似乎也正看向我。
下一瞬，通讯器响起。
韩东急促的声音传来：“致远，有情况！城南出现异常信号波动，频率……和系统一致！”
我站起身，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来吧。”
“让我们再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