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的天穹压得极低,似一块浸透血渍的黑绸,将整个冥界笼罩在永恒的暮色之中。
独孤信与四位鬼帅并肩而行,黑袍在刺骨的阴风中猎猎作响。
持国鬼帅的琵琶弦上凝结着霜花,多闻鬼帅的玄铁伞流转着防御符文,广目鬼帅怀中的毒蟒吞吐着幽绿信子,增长鬼帅的狼牙棒缠绕着锁链,碰撞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五人周身缭绕着森冷的鬼气,在黄泉河畔踏出的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转瞬即逝的血红色足印。
脚下的土地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暗红色砂砾中混着细碎的骨片,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轻微的碾压声。
血色的黄泉河水宛如一条沸腾的毒龙,沿着河床肆意奔涌。
浪涛拍岸时,溅起的却不是寻常水花—那些粘稠的液体在半空骤然化作扭曲的鬼脸,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蓝磷火,大张的嘴里溢出无声的嘶吼,尖利的指甲抓向虚空,可还未触及众人,便又被无形的力量拽回河中,重新融入翻涌的血浪。
此起彼伏的鬼脸如恶鬼群舞,将本就阴森的黄泉河畔衬得愈发恐怖。
独孤信眸光如炬,运转\"万道归流·天目\"神通,金芒穿透河面氤氲的黑雾。
他注意到,在那粘稠如血浆的河水深处,不时有巨大的阴影缓缓游弋。
那些轮廓模糊而扭曲,似是某种远古巨兽,又像是无数冤魂凝聚而成的怪物。
有时能看到类似巨蟒的蜿蜒躯体,鳞片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有时又浮现出长满獠牙的巨口,齿缝间还残留着森森白骨。
每一次阴影掠过,河面都会掀起剧烈的震颤,连岸边的彼岸花也随之簌簌发抖,仿佛在畏惧河底那不可名状的存在。
四位鬼帅同样神色凝重,广目鬼帅轻抚怀中躁动不安的毒蟒,低声道:
\"此河之下镇压着上古凶煞,贸然渡河怕是九死一生。\"
持国鬼帅轻抚琵琶弦,却未敢奏响,生怕惊动河底的恐怖存在。
五人放慢脚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在这幽冥黄泉的威压下,寻找着那一线可能存在的渡河生机。
增长鬼帅目光如炬,死死按住腰间那把躁动不安的蚀天剑。
剑身通体漆黑,刻满狰狞鬼面,此刻正剧烈震颤,剑鸣声中透着贪婪与渴望,似是迫不及待要饮血黄泉。
\"不能飞渡。\"
增长鬼帅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黄泉上空有'禁空法则',那是自冥界诞生便存在的恐怖禁制。任何胆敢在此飞行的存在,都会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无情扯入河底,沦为黄泉的祭品。\"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忌惮,连见惯了世间诡谲的鬼帅,提起这禁空法则时,眼中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惧意。
话音刚落,远处天际传来一阵杂乱的鸦鸣。
一群阴鸦自迷雾中飞来,羽毛泛着幽蓝的光泽,尖锐的爪子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些本应在冥界自由穿梭的生灵,此刻却浑然不知已踏入死亡禁区。
当它们刚接近黄泉河面,诡异的一幕骤然发生——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力量如巨网般笼罩而下。
阴鸦们发出惊恐的啼叫,拼命拍打着翅膀,却无济于事,整个鸦群如同被无形大手攥住,不受控制地笔直坠落。
血色河水疯狂翻涌,瞬间将阴鸦吞噬。
浪涛间,无数苍白手臂破河而出,指甲青紫,布满腐烂的伤口,指尖还挂着丝丝缕缕的血肉。
这些手臂如同贪婪的恶鬼,死死缠住挣扎的阴鸦,尖锐的指甲刺入羽毛,撕裂皮肉。
凄厉的鸦鸣响彻黄泉两岸,却很快被血浪的咆哮声淹没。
转眼间,水面只剩下破碎的羽毛与零星的血迹,随着波涛缓缓消散,仿佛从未有过这群生灵的存在。
这残酷的一幕让众人脊背发凉,持国鬼帅轻抚琵琶的手微微颤抖,多闻鬼帅握紧玄铁宝伞的指节泛白,广目鬼帅怀中的毒蟒也蜷缩起来,发出不安的嘶鸣。
黄泉的恐怖远超想象,那看似平静的河面下,不知还隐藏着多少致命杀机。
独孤信单膝跪地,玄色衣袍垂落在暗红砂砾间,宛如一片凝固的夜幕。
他抬手时,袖中滑落一缕暗金色符文,指尖萦绕的混沌道力如星河倒卷,在幽蓝磷火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四周的空气骤然凝滞,连黄泉翻涌的浪涛都似被无形力量震慑,短暂地悬停在半空。
当那缕道力触及河面的刹那,仿佛触碰了潘多拉魔盒。
粘稠的血色河水突然沸腾,万千记忆碎片如被惊动的魑魅魍魉,从河底蜂拥而上。
独孤信瞳孔骤缩,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画面:
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染血的长枪刺穿铠甲,战士最后回望故乡的眼神;
烛火摇曳的病榻前,枯槁的手无力垂下,未说完的遗言消散在风里;
月光如霜的悬崖边,黑影纵身跃下,衣袂翻飞间是决绝与释然的交织。
这些画面带着刺骨的寒意,裹挟着生者的执念与死者的不甘,如同利刃般刺入他的神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记忆的缝隙里,总有一双双若隐若现的眼睛在窥视。
那些眼眸或猩红如血,或泛着诡异的青芒,带着捕食者的戏谑与嘲弄。
独孤信顿感一股寒意从指尖窜上脊背,神识仿佛被千万根细针刺入,剧痛让他险些踉跄。
\"河里有东西在窥探我们!\"
他暴喝一声,指尖道力如潮水般回撤。
血色河面炸开一圈圈黑色涟漪,漩涡中心传来尖锐的嘶鸣,仿佛有某种存在因猎物逃脱而暴怒。
水面形成的漩涡久久不散,底部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在沉浮,它们伸出布满尸斑的手,抓向虚空,试图将窥探者拖入永恒的深渊。
四周的彼岸花无风自动,花瓣间渗出暗红液体,将这一幕渲染得愈发阴森可怖。
正当众人商讨渡河之计时,河面突然剧烈震颤,粘稠的血色河水如沸腾的岩浆般翻涌。
突然间,河中央升起一座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小岛,那些白骨相互交错堆叠,有的泛着经年累月浸泡的灰白,有的还残留着丝丝缕缕腐烂的血肉,在幽蓝磷火的映照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岛上矗立着一块残破石碑,表面布满裂痕与青苔,其上刻着古老而神秘的冥文,字迹斑驳却透着一股威严。
多闻鬼帅眉头紧锁,缓步上前,撑开玄铁宝伞挡住河面飘来的刺骨寒意,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往生渡口,以魂为舟'...\"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话音未落,河面再次泛起诡异的涟漪。
距离岸边三十丈处,血色河水如同被无形巨手劈开,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石径。
石径由暗灰色的石板铺成,表面坑坑洼洼,沾满暗红的粘液。
而石径两侧的水墙中,无数扭曲变形的面孔紧贴着“水面”,他们的皮肤呈现出腐败的青灰色,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绿的光芒,裂开的嘴角淌着腥臭的液体,直勾勾地盯着岸上众人,仿佛在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陷阱。”
独孤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
“但也是唯一的路。”
在这幽冥黄泉,处处充满危机,看似危险的道路或许藏着生机。
说罢,独孤信周身萦绕着混沌道力,率先踏上石径。
脚下传来黏腻的触感,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活着的生物上,石板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令人毛骨悚然。
四位鬼帅紧随其后,各自祭出法器,严阵以待。
持国鬼帅轻抚琵琶弦,随时准备奏响摄魂之音;
广目鬼帅怀中的毒蟒吐着猩红信子,蛇瞳警惕地扫视四周;
增长鬼帅按住躁动不安的蚀天剑,剑身发出嗡嗡的鸣响;
多闻鬼帅握紧玄铁宝伞,伞面符文流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河心位置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那石径正在快速消失,一块块石板沉入血色河水中,激起阵阵血浪。
几乎与此同时,四周的水墙轰然合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五人被血色河水团团围住,仿佛置身于一座随时可能坍塌的牢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