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即便龙老的大钟也是一件神器,却为何非要将他也请来?”
栖梧子手指地上那几块碎石道:“音律与物律相协,虽然能破坏一些如茶盏瓷碗这等易碎之物,但是要想碎开一块大石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也是,若不动用灵力,的确是很难做到。”
“我二人探究了多年,终于发现了这其中的道之所存。”
“还是由我来说吧。”
张长行话音落地,竟是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就丢向了云帆,而且去势甚急,只是还未等及身,那石块便在云帆的身前三尺“砰”地一声炸裂开来。
“你这是......?”
云帆知晓张长行此举必有深意,所以并没有在意。
张长行道:“小师叔乃是我所见过的最慧智之人,不妨再仔细想想。”
云帆低头沉思半天,依然是不知张长行是在弄什么玄虚,在栖梧子和张长行脸上逡巡了一圈,有些不确定地道:“之前我见你笛音先起,我想应该是在探测我座下那大石的物律,而那大石却是因师祖的那一声脆音而破......”
云帆似乎一下子就抓住了些许什么,试探着问道:“难道说你的笛音就如以手抛石,而那声清脆的琴音,便像是我碎开石块而释放出的神识之力?”
“果然还是我心目中最聪明的那个小师叔。”
张长行将玉笛在空中轻轻一挥,第孔中便发出了“呜呜”音鸣:“小师叔,可还记得当初在推导轻吕时所提到过的旋相为宫吗?”
云帆点了点头,又听张长行继续道:“我和栖梧祖师发现,若是找准了物律,而后向上协律一十一次,再发出一个律音,即可无物不破。”
栖梧子接着又道:“只是越坚固的物体,其物律就越是难以把握,非神器而不可为之。”
极高或是极低的声音都非是普通乐器所能掌控,而龙出云的大钟和自己手上的铜鼓对修士皆有攻伐之效,栖梧子要将龙出云请来,自然是为了测度那大钟的音准,以此来为云帆炼器作为参照。
“那不知师祖和长行欲制何种乐器?”
栖梧子道:“琴笛虽是我二人所长,却并不适用于杀伐,我二人之前就曾有过一番计较,本打算以惊神钟的钟鸣作为律准,再升律十一次制一件切音的敲击之器,如此一来,便可组成一个音切法阵。”
栖梧子放下膝上的瑶琴,起身来到云帆面前道:“我此刻倒是又生出了一些别的想法,就是不知云帆你是否能够帮老夫做到。”
“还请师祖说来。”
“不管是你的这面铜鼓还是龙师伯的惊神钟,皆是用于震慑修士的神魂,而无法作用于修士的肉身,这其中的道理也不难理解。修士肉身长短不一,大小不同,一件乐器很难囊括不同修士的肉身之律,但是想来那元神与识海应该都大同小异,因此才有可能以一音而镇之。”
云帆深知栖梧子的用意,心中也是大加赞同,将来圣灵族和魔族若是真的来犯,必然会有大量的中低级修士涌入域内。云帆是亲眼见过巨神古族的,古族强就强在肉身,若是能以杀音破之,倒是一个有效的应对之策。
“难道师祖是想制作一件能伤及肉身的乐器?”
“并非一件,而是两件。”
“不知师祖想要弟子炼制两件什么样的乐器?”
“有一物,为百乐之倡,三十六管,参差而似鸟翼。”
张长行双眼一亮,脱口而出道:“竽?”
“不错,竽者宇也,音域最为宽广,用来测探血肉之躯的物律非它莫属。”
云帆在脑海中思考着关于竽的形制,以及该用何等材料来炼制此器,而栖梧子却又说到了要炼制的第二件乐器。
“这第二件应与现有的乐器皆不相同,此乃用来杀敌,并非用以演奏,只需一弦一柱,能够按律切音即可。”
云帆自感之前将话说的太满,虽然只有一弦一柱,但越是简单,此物就越是难以炼制,最难的就属那一根琴弦,能够承受最起码也是金丹灵力加持的纤细材料,也不知阳界十域之中是否能够找到。
“对了,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咦,云帆,你拿一柄拂尘出来作甚?”
“师祖,你看用这尘丝来炼制琴弦如何?这一柄拂尘,足矣为您打造出一具七弦十三徽的神器古琴。”
张长行出于好奇,探手就要去接那拂尘:“这是什么宝物,有什么来历不成?”
云帆一转手却是将手中拂尘递给了自家师祖:“我若说这是上清道德天尊的手持之物,你可信吗?”
“小师叔也学会打趣我了,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但神器就是神器,栖梧子一上手就发现了这柄拂尘的不同之处。
“云帆,你所言是真?”
云帆此来本就是要与栖梧子说一说域外之事,借此话头,便将域外一行所经历之事道了出来。
张长行知道,云帆此时已经不再将他视作外人,心头甚是感激,但了解了这其后的种种因由,以他如此豁达开朗的心性,也不免担忧起了域内的将来。
“正好,我已激发了龙师伯留下的神识符箓,想必他很快就会来此,我们不如先出去等他,一同来商量对策。”
三人刚到少华峰下,便见到小红绳拉扯着冷千峰从山路上下来,二人一前一后,前者身负双剑,却是嘟着一张小嘴,后者提枪在手,则是有些不情不愿。
“都已经凝结金丹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性?”
“师叔......”
小红绳低低的唤了一声,又一把将冷千峰推到了前面,还不等说清什么事情,竟已是泫然欲泣。
云帆看看自己的弟子,知道他的性子天生就有些冰冷,但是见到了长辈没有上前见礼,却也是不曾有过。
“千峰,是你欺负师妹了?”
“师......师父......”
“我还当你不会说话了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小红绳恨恨地在冷千峰脚面上跺了一脚:“你什么你?你不说我来说。”
“师叔,你看、你看,你看我这头上都已经满是小辫子了,我叫这个木头疙瘩来找你说我们的事情,他却就是不肯,这些年他只知道修行,根本就没将我......呜呜......呜......”
云帆当年就看出来了,情窦初开的小红绳,对那个冷冰冰的少年就已然出了爱慕之心,没想到......
在心底暗叹了一声,想自己一去就是二十年,临走之时就应该撮合他们二人成就好事才是。
“千峰你是怎么想的?”
“我.....弟子没什么想法?”
此时就连一旁的张长行都看不下去了,白了冷千峰一眼,转身对小红绳道:“红红师妹,你如此人才,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师兄回头再帮你寻一个好的。”
“哼,要你多管闲事。”
冷千峰没理会张长行,却是打眼看向了小红绳,眼神中分明是带有珍惜之意。
云帆单独传音给冷千峰道:“可是嫌你红绳师妹不够柔情?”
“不是?”
“那是你另有心仪之人?”
冷千峰沉默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云帆也沉默片刻,再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愿娶你的红绳师妹?”
“弟子一心向道,不愿牵扯男女私情。”
云帆苦笑一声劝道:“情劫亦是修行途中的一道难关,与其畏之如虎,不如顺其自然,若是你对红绳毫无慕爱之心也就算了,但我分明见你眼中含有怜惜之意。”
“师父,那是不是有好感的两人就非要结为道侣?”
“那倒也不是,不过你红绳师妹的性子你也清楚,她若是认准了的事情,不达目的就绝不会罢休,你可知早些年灵羽为什么除了为师之外,就只听她一人指使?”
冷千峰默然地点了点头:“弟子倒是听说过的。”
“若是她一直纠缠于你,恐怕你们二人将来的晋升之路都将非常艰难,起码心性这一关就很难过去,一个不好还会生出心魔。但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总要你心甘情愿才好。”
又沉默了一会儿,冷千峰似是下定了决心,对云帆道:“弟子从小就生性孤僻,除了修行之外对很多事情都所知不深,一切但凭师父做主就是。”
云帆自责道:“为师身负重任,自从你和阿离归入门下,为师就奔波于域内和域外之间,不曾尽过什么做师父的责任。尤其是你,修行上可说是一等一的天才,却是缺少了浮华尘世间的磨炼。”
云帆收回神识传音,对小红绳和冷千峰道:“你二人如今都已到了该磨炼心性的时候,这就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师叔,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你师祖根基受损,我炼丹尚缺少三株灵草,以及火龙筋入药,你们不妨去帮我寻来。”
二人齐声称是,云帆挥了挥手又嘱咐了几句,小红绳和冷千峰便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栖梧子却是呵呵笑道:“玄音的丹药你不是已经炼制出来了嘛,你这是......?”
云帆也是嘴角翘起:“我所说的那三种灵草,有一种就只有域外才有,原本多么伶俐的一个小丫头,此时居然也犯起了傻气,还问我何时回来,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