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娘有了身孕,在州牧府可是一件大事,她本是李二郎的嫡妻,若是一举得男,便生下了嫡子,李家的第三代继承人。
怀了孕的王五娘,性子越发的骄纵,不管李二郎在谁的院子里歇息,都会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将李二郎叫走。
晨昏定省之时,也敢在杨夫人面前对妾室大小声。
特别是对着生下长子的吴七娘,更是阴阳怪气,极尽嘲讽,有好几次,若不是小菊姐妹二人阻断了吴七娘话头,只怕吴七娘就要落下口实。
“可恶,不过是仗着肚子里的那一团肉,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就如此张扬!”吴七娘气狠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舍不得打砸茶具与摆设,只能恨恨的跺脚。
花妈妈先由着她发泄心中的气愤,随后叫琉璃端来一杯疏肝解郁的花茶来,哄着她喝下,本来身子就不好,还生这样大的气,有碍寿数。
“娘子,你也说了,大娘子肚子里那一块肉,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何必跟她怄气?”花妈妈柔声劝道。
吴七娘恼道:“哪是我跟她怄气,是她故意恶心我,天天提起嫡庶、嫡庶的。”
花妈妈柔声劝道:“是嫡是庶有什么要紧,都是郎君的孩子。而且,有福之人,跟嫡庶无关,咱们郎君,也不是嫡子,不照样做了州牧府的继承人。”
吴七娘听着这话,觉得有理,心气这才缓和了些。
但是,她心里其实还是十分在意王五娘所说的嫡庶一事,按照礼法,嫡子天然就高于其他子嗣,如果大娘子真的生了个嫡子,那她的蛟儿……
吴七娘此刻心浮气躁,静不下来,心下升起一股子恶念:“花妈妈,你说,若是大娘子这胎……”她话还没有说完,花妈妈就慌忙捂住她的嘴。
花妈妈在她耳边,认真道:“娘子,这样的糊涂想法,不能再有了。你就记住,你是大哥儿的生母,你膝下有着大哥儿,即使是为了大哥儿,你也不能去冒这样的险。大娘子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跟咱们无关,但咱们不能伸手,本来养着大哥儿,就已经是正房的眼中钉了,正房那边肯定盯着咱们,勤等着拿捏咱们的错处,将大哥儿碾压到尘埃里。好娘子,为着大哥儿,咱们可不能起这个心思。”
花妈妈是个明白人,王五娘这胎生下来还好,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只怕第一个要被怀疑的,就是她们这个院里的人。
听花妈妈提起大哥儿,吴七娘也冷静了下来,方才那糊涂心思,再不敢提起,她不敢拿孩子的前程去赌。
花妈妈不放心,又劝了两句:“娘子,这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站得住,咱们也就不造那个孽,权当是为哥儿祈福了。再过几日,那齐家、何家女都要进门了,后院肯定会乱起来,咱们守好门户过自己的日子就是,别跟她们掺和。”
吴七娘点点头:“妈妈放心,我再无那样的想法了。”
花妈妈得了保证,才舒了一口气,私下里又敲打了吴七娘身边的丫头,若是吴七娘生出了什么糊涂心思,叫这些丫头去做,让这些丫头小心自己的脑袋,到时候主子不过是些禁足之类的,底下的丫头就是担责受苦的,叫她们自己想清楚,想明白。
吴七娘这边没动静,后院里也就安静着。
王青棠那边倒是有些遗憾,吴七娘没出手,她就不能坐享其成,可惜了。
要说这个后院,谁最不想王五娘生下嫡子,不是吴七娘,而是王青棠。
她是媵妾,生下了孩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她的儿子就是半个嫡子,享有嫡子的一应待遇。
王青棠摸摸自己的小腹,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不行,决不能让王玉棠的孩子生下来。
自己低了王玉棠一头,难道还要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低对方孩子一头吗?
王青棠压抑着的所有不满,在此刻都爆发了出来,化为恶念,像一条毒蛇一样,在她耳边发出嘶嘶的蛊惑声。
正当她沉思之际,丫头桃花进来道:“娘子,曾府医来请平安脉来了。”
王青棠抚摸着小腹的手微微一僵,对桃花道:“请府医进来,你去守着门,不许旁人进来。”
桃花应是,出去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给王青棠打扇子的丫头杏花。
曾府医进来了,照例行了礼。
王青棠对杏花微微抬起下颌示意,杏花会意,在曾府医把脉的时候,从里间拿了一个荷包出来。
在曾府医走的时候,将这荷包塞到了曾府医手中,曾府医不想收。
杏花道:“不过是让府医模糊一下脉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娘子也不过是想挑个吉利日子,再将这好消息爆出来,得些看重。就十天半月的事情,府医何必固执。”
曾府医暗叫倒霉,自己怎么就恰好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先前十多年,夫人管着家,后院的小娘也不会闹这样的幺蛾子,太平日子过久了,就失了警惕心,才被算计了一遭。
曾府医只得接过荷包,对杏花道:“头一个月脉弱,把不准也是有的,十天后再来把脉,也许就准了。”
杏花满意的笑了,满意曾府医的识趣。
曾府医离开后,没有回药房,转头就去了琉璃院。
杨夫人对齐妈妈道:“曾府医给我把平安脉,辛苦他走这一趟,给他拿个头等的红封。”
齐妈妈便让丫头进去拿红封,曾府医拿着沉甸甸的红封,恭敬的行礼告退。
离了琉璃院后,忍不住将王青棠先前给的荷包拿出来,掂量了一下。
走了这么一趟,自己倒是得了不少的好处,夫人给的二十两银锭,真的压手,棠小娘的荷包就显得轻飘飘了。
曾府医握着银锭子,美滋滋的回了药房,提点了刘府医两句。
刘府医感激的朝他作揖,他们这些府医,最怕的就是陷入后院的阴私中。
二郎君的后院,以后是太平不了了。
一个小厮,给苗娘子作揖后离开,秋儿在院门外守着,等人离开后再进去。
一进门,就瞧见苗娘子眼眶红红的,手里捏着一个有些发黑的小银镯子,不由得问道:“娘子,怎么了?可是夫人那边来的小厮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言语?”
苗娘子摇摇头:“没事儿。那小厮来过的事情,你切不可跟人说。”
翠儿不明所以,还是保证道:“娘子放心,奴婢今日在院子里切甘草片,什么人也没见过。”伺候了苗娘子几年,在这深宅后院待久了,翠儿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做下人的,知道太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