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交错,盛景不衰。
夏知忧掩唇靠近陆秉川耳畔,声音极低说道,“皇上就纵臣妾任性一回。”
陆秉川面色青白,此事关乎体面,岂是她胡闹,她定是又起小心思。
纳这些美人既不是自己本意,也并非她心甘情愿。
她一向口是心非,见识过苏映雪的舞技,她争风吃醋,不肯罢休,必是想扳回一局。
不及陆秉川再次出言相阻,夏知忧抿唇一笑,提起裙摆,悄莫着溜出宴席。
“知知……”陆秉川压低声音轻唤,生怕他人听见,他蹙眉瞧见夏知忧跑出大殿。
他长吁口气,她已是首个会捅马蜂窝的皇后。
若再东施效颦,他皇家体面,也别要了。
陆秉川无奈提杯喝口酒,他确实偏爱她率性可爱。
今日场合,她小聪明的可爱不合时宜。
那一年宫宴,她吟诗对词,可死记硬背一两首。
赠送皇后双面凤袍,也有御锦坊绣娘为其帮助。
舞蹈岂是她短短时日便能超越他人多年练习的功夫,她的小聪明用在技能性事物上,怎么可能有胜算。
陆秉川心底思虑,她能完整跳一支舞,不出丑便好,也没了期待。
陆秉川目光不时朝大殿外瞟,众人朝他敬酒,他敷衍应付。
大概一盏茶时间,倏忽,大殿内灯火尽数熄灭。
“护驾——”
太监总管大喊,侍卫们连连拔刀,众人惊作一团。
陆秉川握紧酒杯,神色警惕……
丁、丁、……
勾琴弦之声,零碎响两声,众人疑云,纷纷顾盼。
片刻,琴音延绵轻柔律动,霎时,大殿中央,一束光照向大殿门口。
随乐曲轻柔灌入耳中,众人逐渐松懈。
光亮重燃,侍卫们收刀,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大殿外。
不及他们弄清原由,从天而降数十条霜白色素纱。素纱轻如烟云,从外流入舞池中央,如同流云薄烟潺潺流淌。
陆秉川微张嘴,眉头轻蹙。
光影交错间,舞池中央,素纱缭绕,仿若仙境。
错愕之余,轻纱浮动,一袭白衣翩然而至,如天女下凡。
众人再次定睛瞧,光影斑驳白色素衣之上,她的面容逐渐清晰。
夏知忧一身素纱长裙,青丝长垂,发髻里不作任何点缀,面上也未施粉黛。
纱衣舞动,她后背固定绳索,从高处轻飞而来。
锦履点地,双足轻落,她的周身泛出橘色光影,光影勾勒,柔美的曲线若隐若现。
她抬手轻舞间,光影掠过她的面容。
杏眼里布上星辰,梨涡浅笑,轻纱流云环绕,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仙。
她拎手轻舞,细指随旋律拈兰花指。
乐曲越发轻快,她随琴音旋转。
轻纱层层递进,如海浪翻涌。
她似孤雁,轻舞飞扬在烟云海浪间,场面宏伟壮阔,美轮美奂。
夏知忧旋转舞动,她唇角微勾笑。
若比技艺,她必定输。
可若比美,她未必没有胜算。
她这副皮囊并不逊色。
她的揣测没错,莫说陆秉川,王宫大臣,谁人没看出神。
皇宫权贵,自是看惯惊艳绝伦的美女。
夏知忧褪去一切点缀装饰,如清水芙蓉,很难不让人眼前一亮。
就在大家沉浸美轮美奂的场景中,乐曲忽地加快,尔后,四面八方响起马蹄阵阵。
众人再次惊讶,侍卫们警觉握刀,四处环顾。
猛然间,大殿内,灯火通明。
陆秉川捏一把衣角,心跳随万马之声律动。
众人四处环顾,寻声音来处,疑似大殿角落几人掩唇发出。
口技者?众人纷纷揣测……
咻——
剑风呼啸的声音随之而来,众人纷纷侧目,半空,一道寒光剑刃闪过。
随后,轻纱如灵蛇蜿蜒,迅速收回,消散大殿之内。
刀光剑影处,白色甲胄,身披红色斗篷的身影,飞身至舞池中央。
墨色靴履落地,束发金冠的乔云歌,英姿飒爽出现舞池中央。
利剑在她手中飞转,剑影与夏知忧的身影交错旋转。
顷刻,万马奔腾后,高阔喊杀声四起,众人心绪再次被拉扯极致。
身着黑色劲装的舞女们鱼贯而入,随他们翻身起跳,大袖翻飞,如千军万马围攻乔云歌与夏知忧那般。
舞池中央,二人相对而立,相互回望,深情演绎。
尔后,夏知忧轻舞宽袖,轻纱翩翩,剑影交缠。
随舞姬们旋转跳跃,舞池内,似展开极致拉扯搏斗。
琴音阵阵,鼓声齐鸣,震彻山河。
无人对比夏知忧舞姿如何。
众人之心皆被提嗓子眼,刀光剑影与柔美舞姿之间,侠骨柔情,既有凄美的爱情故事,又有气吞山河的豪情。
陆秉川看得痴迷,心底泛起涟漪。
眼前已不再是单纯一支舞,瞧夏知忧与乔云歌相辅相成,杀出重围的气势。
流年种种浮现,他与夏知忧二人曾携手走过多少岁月,共同从各种危险绝境里爬出,他眼眶渐红,心底泛起酸涩。
能深深吸引他的又岂是她的美,他唇边漫开一抹笑,如痴如醉甘愿沉沦。
一曲终了,舞池中,众人停下动作。
夏知忧与乔云歌盈盈下拜,众人如梦初醒,爆发雷鸣般掌声。
陆秉川起身,走下高位。
他行至夏知忧身前,眼中满是惊艳与宠爱。
他捻起她的手,温柔道,“知知,你让朕大开眼界。”
夏知忧大喘几口,抚了抚仍在起伏的心口,俏皮一笑,“皇上,臣妾可有丢人?”
陆秉川轻笑,一手轻点她的鼻尖,“朕的皇后何时会丢人。”
“此舞精妙,娘娘才情过人,须臾之间,您与乔将军为我们呈现了如此侠骨柔情,波澜壮阔的史诗般演绎。此舞意境,如是皇上与娘娘千古情深绝唱,可是让臣等大开眼界。”着紫金色常服的一名大臣,起身躬拜,赞赏有加。
宴会上,众人皆投来赞许的目光,津津乐道讨论刚才的场景,意犹未尽。
“皇嫂威武!”陆雪青高喊一声,冲夏知忧一笑。
夏知忧面色微烫,低下眸。
赵月儿愣怔望向舞池中央的夏知忧,眸光扫过旁侧的苏映雪。此女脸色铁青,紧紧盯着夏知忧,眸光似刀。
赵月儿捻一块年糕,放嘴里,低眸咀嚼,不愧是皇后。
苏映雪想必气疯了,她的舞姿数一数二,单就比技巧性,夏知忧定是比不过她。
架不住人家此舞设计得绝美,演绎得淋漓尽致。
单就气势恢弘,立意新颖,意境优美深远,苏映雪的舞也比不了。
苏映雪的舞表现的是个人妩媚妖娆,在如此锦绣山河,大气磅礴对比下,她的舞瞬间变得狭隘渺小。
难怪夏知忧能为皇后,单就气度胸襟岂是闺中女子能比拟。
赵月儿暗自思忖,她了解过夏知忧。
先前,她宫宴上两首词赢得他人赞许,后来又利用苏绣缝制双面凤袍引他人称叹,今日她又算见识她的过人之处。
听闻她自小在别院长大,按理并不是从小接触这些。她能在短时间内习得技能,必是有超强的学习力。
且能脱颖而出,证明她智能过人。
陆秉川视她若珍宝,又岂是单单贪恋她的美色。
这是一个厉害的主,赵月儿心底暗想,苏映雪与她斗,无疑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