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石壁上的火把被剑气震得摇晃,火星子噼啪落在舒瑶发间。
她倚着石壁滑坐下去,后颈被张俭剑刃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比起心跳如擂的后怕,这点痛倒成了清醒的锚点。
林大人蹲在炸药堆旁,掌心还攥着半截烧得焦黑的导火索,指节因用力发白,喉结动了动,突然笑出声:\"舒大人,您方才撞石壁那下......\"话没说完又哽住,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林大人。\"舒瑶扯了扯他袖口,声音发哑。
她盯着张俭瘫在地上的侧脸——这张总在朝上时堆满谄媚、朝下时淬着阴毒的脸,此刻因银针制住穴位而扭曲成青紫色,连嘴角涎水都挂得歪斜。
她的目光扫过他半敞的衣袖,那枚红宝石袖扣在火光里泛着妖异的光,与李明前日呈给她的凤袍画像上,女子眉心的朱砂痣,红得一模一样。
\"阿瑶!\"
密道外传来金吾卫甲胄相撞的脆响,混着石宇带着血锈味的喊。
舒瑶扶着石壁要起身,手腕却被林大人轻轻托住:\"您臂上的伤在渗血。\"她这才发现左袖被划开半尺长的口子,鲜血顺着小臂滴在金锭堆上,在黄澄澄的金子上洇出一串红梅。
石宇冲进来时,玄色披风带起一阵风,吹得火把明灭。
他眼底血丝盘成蛛网,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却在看见舒瑶的瞬间,喉结重重滚动两下,快步上前又顿住,只伸手虚虚护在她身侧:\"伤在哪儿?\"
\"皮外伤。\"舒瑶摇头,抬手指向墙角的炸药包,\"北戎狼头标记,张俭私通敌国的证据。\"她又踢了踢脚边张俭掉落的剑,剑鞘上刻着的云纹与户部库房钥匙上的纹路如出一辙——那是她前日查账时,发现二十万石军粮不翼而飞的线索。
石宇的拇指重重碾过剑鞘云纹,目光冷得像淬了冰:\"金吾卫,押张俭回皇宫。\"他转身时,衣摆扫过舒瑶手背,带着战场上未散的血腥气,却让她莫名安心。
林大人蹲下身翻张俭的衣襟,摸出个檀木匣子,打开时满室墨香——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几封密信,封口处盖着不同的官印。\"这是......\"他指尖发颤,\"上个月失踪的户部密档!\"
舒瑶接过一封拆开,信纸上的字迹她认得,是左都御史陈大人的亲笔:\"八月十五,西市粮栈,三十车精铁换北戎良马......\"她翻到最后一页,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末尾用朱砂笔写着\"凤仪殿\"三个字,与那幅凤袍画像背面的题字分毫不差。
\"收起来。\"石宇按住她发抖的手,\"回皇宫再看。\"他的掌心滚烫,像要把温度烙进她骨血里,\"方才意识里听见你说西城门有埋伏,我已让副将带三千玄甲军守住了。\"
密道外传来金吾卫押解张俭的脚步声,那老贼突然嗤笑出声:\"舒瑶,你以为抓了我就能断了线?
这京城上下,连御膳房的小太监都......\"
\"封他的嘴。\"石宇皱眉,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舒瑶却盯着张俭被拖走时,从袖中滑落的半片玉佩——青白玉质,刻着半朵并蒂莲。
她记得前日在皇后宫中,看见过另一半。
回皇宫的马车里,舒瑶攥着檀木匣子,指节泛白。
石宇坐在对面,始终盯着她臂上的伤,直到林大人清了清嗓子:\"舒大人,方才在密道,您如何断定导火索不是机关?\"
\"张俭说漏了。\"舒瑶将匣子递给林大人,\"他说'等石宇反应过来,炸药早把皇宫炸成废墟',可机关引信只会触发密室自毁,不会针对皇宫。\"她摸出银针要给自己止血,却被石宇抢了去,\"我来。\"
银针入穴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气,石宇的动作却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瓷:\"下次别拿命赌。\"他声音发闷,\"我在城外听见你撞石壁的动静,心都要裂了。\"
林大人识趣地别过脸,望着车窗外飞掠的宫墙。
马车驶入承天门时,暮色正浓,晚霞把琉璃瓦染成血色。
舒瑶掀开车帘,看见御书房前的灯笼已经点亮,皇帝的贴身太监王福站在阶下,见了马车便小跑过来:\"陛下在御书房候着,舒大人、林大人请随老奴来。\"
御书房里,皇帝正在拨弄茶盏,青瓷盏底与龙纹案几相撞,发出细碎的响。
见三人进来,他放下茶盏,目光先落在舒瑶臂上的血渍,又扫过林大人手中的檀木匣子,声音沉得像压了铅:\"张俭招了?\"
\"尚未审讯,但证据在此。\"舒瑶上前半步,\"密道里有北戎军饷、虎符、炸药,还有张俭与二十三位朝臣、七位边将的通敌密信。\"她顿了顿,想起那半片玉佩,\"其中几封提到'凤仪殿',请陛下示下。\"
皇帝的手指重重叩在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跳:\"凤仪殿是先太后旧居,朕即位后便封了。\"他盯着匣子里的密信,眼底翻涌着怒涛,\"林爱卿,你领大理寺、都察院、锦衣卫三司,彻查此案。
凡涉案者,不论官阶,一律下狱!\"
\"臣领旨。\"林大人单膝跪地,接过匣子时,指节因用力泛白。
石宇突然上前:\"陛下,末将方才接到探报......\"他的目光扫过舒瑶,又垂下眼,\"西城门之外三十里,发现不明旗号的军队,正在扎营。\"
舒瑶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望着御书房外渐浓的夜色,想起密道里北戎狼头标记的冷光,想起张俭最后那声嗤笑,想起半片并蒂莲玉佩上未干的血渍。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