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里的铁锈味愈发浓烈,舒瑶的指尖抵在朱漆门上,能感觉到门内透出的寒气顺着门缝钻进来,在她后颈凝成一层薄汗。
\"昨日那地道里的血,还没干透。\"林大人的声音压得极低,腰间软剑的流苏擦过她手背,\"陛下说张大人旧部可能藏了密信,咱们得赶在月落前找着。\"
舒瑶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羽林卫。
他们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柄上的红绸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是石宇特意调来的亲卫,每人都在肩甲下别了她配的避毒丹。
想到石宇今早塞给她的护心镜还贴着心口发烫,她喉间突然泛起暖意,指节却更稳了些。
门\"吱呀\"一声开了。
御花园的桂树在风里摇晃,影子落在青石板上,像无数只蜷起的手。
舒瑶的鞋尖刚蹭到第三块石板,余光突然扫到左侧假山下的太湖石——那石头的纹路太规整了,棱角处还沾着新鲜的泥,明显是被人动过。
她蹲下身,指尖顺着石纹摸索。
石面冰凉,触感却不对——寻常太湖石多孔粗糙,这块却在凹处藏着块平滑的铜片。\"林大人。\"她唤了一声,另一只手已经扣住铜片边缘,\"借个火。\"
火把凑近的瞬间,铜片上的浅刻纹路显了形:是只尾尖上翘的蝎子。
林大人倒抽一口冷气:\"和地道砖墙上的标记一样!\"
舒瑶的拇指按在蝎子眼睛的位置,轻轻一旋。\"咔\"的轻响里,假山后传来石块挪动的闷响——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裂开条缝隙,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洞口,霉味混着铁锈味\"呼\"地涌出来。
\"有血气。\"她皱起眉,从药箱里摸出两管药粉塞给最近的卫兵,\"含在舌下,防迷烟。\"又转向林大人,\"您带五个人守洞口,我和剩下的进去。\"
\"胡闹!\"林大人的软剑\"唰\"地出鞘,剑尖却先挑开自己的领口,把药粉咽了下去,\"要送死也得一起。\"
密道比想象中矮,舒瑶不得不猫着腰,银簪尖在墙上刮出火星。
走了三十步,前方突然开阔,火把的光映出满墙的青铜浮雕——都是战场厮杀的画面,最中央的将军铠甲上,赫然也刻着那只蝎子。
\"兵器!\"左边的卫兵低喝一声。
舒瑶抬眼,心尖猛地一缩。
地下室足有半个演武场大,靠墙码着整整齐齐的刀枪剑戟,刀鞘上的红漆还泛着亮;右侧的檀木架上堆着金锭银锞,最上面的银元宝压着半枚虎符,缺口处和林大人腰间的皇命虎符严丝合缝。
\"这是...私造兵器库。\"林大人的声音发颤,软剑\"当啷\"掉在地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张大人当年管着军器监,难怪能神不知鬼不觉...\"
\"你们不该来这里。\"
冷飕飕的声音从兵器架后传来。
舒瑶的银簪瞬间抵住咽喉,转身时带起的风扑灭了两支火把,火光里只看见道黑影,蒙面人手中的剑映着月光,剑尖正对着林大人后心。
\"我们只是查案。\"舒瑶的声音稳得像是在诊脉,余光瞥见最近的卫兵正慢慢往左侧挪动,\"阁下是谁?
为何守着这贼窝?\"
蒙面人沉默片刻,指尖勾住面巾一角。
月光漏进窗户,照出他眼尾的红痣——是李明。
\"李公子?\"林大人的软剑\"当\"地磕在地上,\"你...你父亲是前朝李侍郎,当年被张大人诬为通敌...\"
\"所以我要证明他清白。\"李明扯下面巾,脸上还留着未消的青肿,\"三个月前我在张大人书房发现密信,说证据藏在御花园蝎子标记下。
可每次我来,地道都会变机关——方才那翻板,是我今早才修好的。\"他指向墙角的木箱,\"里面是张大人私通北戎的密函,还有我父亲当年的军报原件。\"
舒瑶的银簪慢慢垂下来。
她看见李明腰间挂着的玉牌——和石宇提过的前朝忠良后代腰牌纹路一样,又瞥见他手腕上的刀伤,伤口边缘泛着紫,分明是被淬毒的刀刃所伤。\"你受伤了。\"她突然开口,\"我有金疮药。\"
李明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喉结动了动:\"谢...不必。\"
\"当啷——\"
密道深处传来铁器坠地的声响。
舒瑶的瞳孔骤缩。
她闻见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更重了,混着点熟悉的沉水香——是北戎人常用的香料。
林大人已经重新握住软剑,剑尖指向密道入口:\"有多少人?\"
\"至少五个。\"李明的剑\"唰\"地出鞘,剑穗上的红珊瑚擦过舒瑶手背,\"他们追了我三天,今早还在假山下埋了火药。\"
舒瑶反手从药箱里摸出三枚药弹,塞进林大人和李明手里:\"遇火即爆,能迷他们片刻。\"她又解下腰间的护心镜,塞进最近的卫兵手里,\"你守着木箱,谁碰就喊。\"
密道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舒瑶摸了摸发间的银簪,感觉到石宇今早塞给她的平安符还裹在里面。
她看向林大人,对方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剑;又看向李明,他紧抿的嘴角和石宇有几分像——都是要把命豁出去的模样。
\"准备。\"她轻声说。
脚步声停在密道入口。
有人轻笑一声,用生硬的汉话开口:\"小将军,你爹的骨头还在北戎喂狼呢,还想着翻案?\"
李明的剑抖了抖,剑刃在地上划出火星。
舒瑶的手指扣住药弹的引信。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石宇说过,越是绝境,越要抓住对方的破绽。
而她,已经闻到了对方腰间酒囊里的马奶酒味道。
\"上。\"林大人低喝。
三个人影同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