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枯叶掠过青石板路,林婉如攥着褪色的红盖头,指尖在粗糙的布料上摩挲出沙沙声响。远处祠堂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惊起树梢寒鸦,她望着月光下自己单薄的影子,深吸一口气推开雕花木门。
婚房里红烛摇曳,新郎陆文轩背对着她坐在太师椅上,玄色长袍下露出的脚踝白得瘆人。林婉如记得三个月前在市集初见,他执扇而立的模样惊为天人,却不想订亲后才得知陆家早已家道中落,而陆文轩更是缠绵病榻,药渣能铺满半条巷子。
\"娘子来了。\"陆文轩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气泡。林婉如浑身一颤,红盖头下的双眼猛地睁大——他说话时,脖颈处竟露出三道青紫勒痕,像是被人用绳索狠狠绞过。
更诡异的是,自新婚夜起,陆文轩白日里虚弱得连茶盏都端不稳,可每到子时,他就会悄然起身,在书房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林婉如曾隔着门缝偷看,月光下,他时而对着铜镜整理衣冠,时而对着虚空举杯对酌,仿佛屋内还有另一个人。
第七日回门,林婉如将这些怪事说与兄长。兄长皱眉道:\"半月前就有人说,陆家老宅夜里总有琴声传出,可陆家哪还有人会抚琴?\"说罢,他从箱底翻出个桃木小剑,\"你且带着防身,若再不对劲,速来报信。\"
当夜,林婉如佯装熟睡。子时刚过,陆文轩果然轻手轻脚起身。林婉如眯着眼,看着他从床底拖出个檀木匣,月光照亮匣中物件——竟是一套女子嫁衣,大红绸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只是布料边缘结着暗红的血痂。
\"阿瑶,明日便是我们成亲三周年了。\"陆文轩将嫁衣抱在怀中,声音温柔得可怕,\"等那女人死了,我就来陪你...\"话音未落,他突然转头,直勾勾看向林婉如的方向。林婉如死死咬住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此后几日,林婉如总能在镜中瞥见诡异景象:梳头时,身后会突然浮现半张女人的脸;洗衣时,井水倒映出红衣女子的身影。更可怕的是,她开始频繁做同一个噩梦,梦里自己被红衣女鬼掐住脖颈,耳边回荡着阴森的笑声:\"离开他...离开他...\"
终于,林婉如在陆家祠堂发现了真相。暗格里藏着的牌位上,赫然写着\"亡妻沈瑶之位\",生卒年月竟与自己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牌位旁的日记里,陆文轩用癫狂的字迹写着:\"阿瑶走后,我找了七个与她命格相同的女子,可她们都不能让阿瑶的魂魄附体重生...\"
冷汗浸透林婉如的后背,她跌跌撞撞跑出祠堂,却迎面撞上陆文轩。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枯瘦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娘子这是要去哪?\"林婉如挣扎间,瞥见他袖中露出的银针——与日记中记载的,用来钉住女子魂魄的法器一模一样。
千钧一发之际,兄长带着道士破门而入。桃木剑直指陆文轩,符咒在空中划出金光:\"孽障!你为复活亡妻,害死七条人命,如今还要害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陆文轩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身体诡异地扭曲,脖颈的勒痕渗出黑血:\"她才是我的妻子!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混战中,林婉如被一道阴风掀翻在地。恍惚间,她看见红衣女鬼从陆文轩体内分离而出,面容绝美却满是怨毒。\"当年他为攀高枝,将我勒死在新房!\"女鬼的指甲刺向陆文轩,\"如今他又想借你的身体让我复活,真是痴心妄想!\"
道士趁机抛出八卦镜,金光笼罩下,沈瑶的魂魄发出凄厉惨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陆家!\"陆文轩在金光中痛苦挣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而沈瑶的魂魄,在看到林婉如颈间母亲留下的玉佛后,竟露出释然的微笑:\"原来如此...罢了,你我也算有缘...\"
尘埃落定后,林婉如变卖陆家田产,接济了那些被害女子的家人。有人问她为何不离开这个满是阴霾的地方,她只是抚摸着玉佛,望向祠堂方向:\"这里有个可怜的魂魄托我照看,她说,要看着陆家的废墟上,长出第一株向阳的花。\"
此后每个月圆之夜,总有人看见林婉如独自坐在陆家老宅前,时而对着虚空微笑,时而轻声低语。而那片曾经阴森的废墟,真的渐渐开满了野花,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红衣女子在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