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叶语闲一睁眼，就看到床前坐着一个戴着黑眼罩的青年画师。
“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进来？你这是想画我睡觉的样子么？”叶语闲语气带着慵懒，声音还有点沙哑。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眼罩画师公子景。
“一年半都没见，想你不行么？”公子景笑着，调侃中带着点坏笑。
叶语闲慢吞吞地坐起身，披上衣服，打了个呵欠：“真可怕，我取向正常，对男人可没兴趣。”
晨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房间的书案上，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和晨雾未散的清凉。叶语闲瞥了眼窗外，眼神一转，语气也随之收敛：“人都说无利不起早，你大清早不请自来，恐怕不是单纯为了叙旧吧。”
公子景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当然，之前让你摆卦摊、救那黄粱一梦的书生，不也是缘分的牵引？现在，有新的缘分找上门来了……”
叶语闲抬手指了指桌上那枚分量不轻的一品大学士腰牌：“得了，之前我无名小卒，摆个卦摊还能唬人，现在我顶着这块牌子，你要我站在客栈门口算命？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公子景低低一笑，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嗯，官职升上去了，实力也确实比过去增强不少。这个，是要肯定的。”
叶语闲挑了挑眉，笑了笑：“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你心里那句‘但是’。”
公子景也不拐弯：“但是——相比我接下来要请你帮忙的事情，你现在的实力，还是不够。”
叶语闲当然清楚自己的实力状况。虽说在普通人、一般副本或试炼面前，他已经能独当一面，游刃有余，但心里也清楚，自己还有不少上升空间。
于是他挑了挑眉，朝公子景一摊手：“你要是单纯过来说我弱，你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说说看，我具体哪里不够？还需要怎么弥补？”
公子景微微一笑，神色认真：“你现在的实力境界，叫‘英武’，比你之前的‘新锐’时期已经强了不少。可在‘英武’之上，还有‘神勇’、‘天罡’，以及最高的‘天元’。”
叶语闲听着这些陌生的名词，不由失笑：“说得好像修仙小说，什么筑基、练气、结丹、元婴……”
公子景眼神带着一丝促狭：“那是你修仙看多了，哎，也怪不得你，谁让你身份是逍遥观的医师呢？”
叶语闲摆了摆手，收起笑意：“好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说这些实力境界，到底有什么意义？突破之后，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公子景认真地盯着他：“单看突破，确实没什么意义。但突破后，你能掌握的技能、施展的能力，会有全新的上限。就好比器皿大小变了，你才能装得下更强的力量。而且，到达一定境界后，你能做到的事，就不仅仅是完成任务那么简单了。”
叶语闲眼神一挑，语气里带着点调侃：“比如说……帮你，是吧？”
公子景摊开手，笑意中带着几分无奈：“这不是很明显吗？虽然‘英武’境界的你，已经有资格进入我的‘梦千年’，但——在那段前世长安的梦境中，只有‘英武’的水平，我觉得你很难应付得过来。你还需要其他的积淀，比如——修心。”
叶语闲皱了皱眉：“修心？什么意思？”
公子景指了指他：“英武，是进入修心的前置条件。你达到了这个门槛，但要穿越梦千年的长河来到千年前的长安，光有武力和技巧是没用的。你需要把心境也一起提上去。”
叶语闲静静地想了片刻，把公子景刚才说的内容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
按他自己的直觉理解，这事儿大概就是：外在的修炼达到一定高度，才能开启“内功”层面的修行；而内功一旦运转起来，能迅速拉高整体实力，达到新的高点后，才有资格再突破外在，继续强化内功……就像一个螺旋向上的过程。
叶语闲慢慢摇了摇头，带着一丝笑意：“我不想去。我觉得我在大明过得挺好的。”
公子景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拒绝：“嗯？你逗我吧？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应该会帮的吧？”
叶语闲不慌不忙，做了个国际通用的摊手手势：“为你，我得再努力、再提升、再投入精力，提升完了我还没好处……你说我这是吃饱了撑的吗？”
接着，他顺口就扯起了“最小原则”，说什么人应该优先为自己分配最小消耗和最大收益，事情做得越少，结果越好；动得越多、吃亏越多，这才是万物运作的普遍法则。
公子景听得一愣一愣，表情精彩：“哎呦，你这歪理邪说，我怎么听着还挺有思想体系的？都快成什么程朱礼学、宋王心学一派了。”
叶语闲笑了笑，挑了挑眉：“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嘛，思想要能超越传统才对。”
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油滑耍赖”笑意的脸，公子景叹了口气，心知要不拿点真东西出来，光凭嘴皮子，是绝对打动不了这家伙的。于是他只好正色道：“行吧，我先开条件。如果你完成我的梦千年挑战，除了你看不上的那些称号和特效奖励之外，我会额外送你一个金刚真鼎。那可是个法宝，放在你金陵庄园里，所有人都能获得武力增幅。”
叶语闲摸了摸下巴，慢悠悠说道：“你这东西听起来，出不了庄园就没效果。意思是，你准备让我在自己地盘跟别人打架呗？”
公子景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确实有点道理，略显尴尬：“呃……那我再加码。你帮我完成所有梦千年任务，我跟你回金陵庄园，给你看家。”
叶语闲翻了个白眼，直接怼道：“拜托，你是个透明的画师，看家这点职能，有啥用？我山后面有二十个武士加二十个忍者随时待命，一般宵小能翻起什么风浪？”
公子景彻底叹了口气，伸手扶额：“你这人啊……算了，我再想想。要不这样——你完成全部梦千年挑战后，我送你一只灵兽玩偶，‘小公子景’，随时召唤，随时陪伴，怎么样？”
叶语闲挑了挑眉，最后摊了摊手，一副“你赢了”的表情：“算了算了，你都诚意到这份上了，勉为其难吧。我先听听，你打算怎么让我提升修心。我得看看难度，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公子景听着叶语闲这一番话，眼底露出一抹光亮——有门了。于是慢慢开口道：“之所以叫梦千年，是因为我从唐代活到现在，已整整一千年。这幅画卷里的世界，也是千年前的大唐。所以如果你愿意，你随时可以梦回那盛世……”
叶语闲懒洋洋地摆摆手：“算了吧，我对唐朝没兴趣。唐朝？太屈辱了。前面李渊和李世民这对父子关系就问题重重，后面李治，顾头不顾腚，东边好不容易打赢高句丽，西边马上吃紧。”
公子景微微挑眉，没吭声，叶语闲却兴致上来了，继续道：“再后面，武则天，妃子专权，你自己体会吧。虽然我承认她作为女皇帝在很多地方很优秀。可到了她之后，那俩皇帝来回搞政变，等到唐玄宗，直接就安史之乱了。再往后更不用说，宦官专权，皇帝沦为傀儡，动不动就灭佛、兴佛，宗教问题一堆乱七八糟……”
公子景听得摇了摇头：“我大唐，怎么在你嘴里听着就这么不堪……”但他却无法反驳——这些，他都亲身经历过，他比谁都清楚那些历史里的暗面。
叶语闲话锋一转，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你的画卷，我想，应该不会把这些肮脏东西都画进去吧？你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再听听你准备怎么让我修心。”
公子景心情从希望到沮丧，又被拽回一丝笑意，无奈叹气：“我想让你修心，达到化神的境界。”
听到“化神”这个词，叶语闲脑海里闪过的并不是“成仙得道”“腾云驾雾”的修仙奇想，而是下意识哼出一句老歌词：“欲想化神先化凡。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窗外的晨光透过木格窗洒进屋内，落在床前那道略显纤瘦却气度不凡的画师身上。公子景坐在那儿，唇角微扬，指尖轻点着膝盖，像是在打拍子：“是的，欲想化神，先化凡。”
叶语闲眯了眯眼，手指慢慢收紧松开，像是习惯性地摩挲着什么，但手里其实什么也没有。他轻笑：“怎么化？我好不容易才捞到点好处，你难道要我辞官告老还乡去修行？我怎么觉得，这么干我亏得比赚得多。而且，化神境界，到底能带来什么？光听名字，我可不卖账。”
公子景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不急不缓地开口：“怎么化，不是你想的那样单纯。放心，这事我自有安排。至于化神之后的好处嘛……”他微微顿了顿，目光落在屋角那柄倚靠的长杖上，“至少，你那些心法，包括你偷学来的东瀛心法，也都会随之被打磨、强化，达到全新的层次。”
叶语闲神情微微一动，眼底闪过一丝思索的光。他缓缓起身，推开窗子，初春的冷风拂面而来，带着京城独有的泥土与烟火气。他心里飞快权衡着：如果连“无系技能”也能被强化，那他的“烧烤摊”不止是更大规模的问题，而是能否开启“无之领域”真正潜能的关键。那可不仅仅是小打小闹了。
他收回目光，转身笑着看向公子景：“听上去，这化神的事……恐怕不亏啊。”
公子景见叶语闲的表情微微松动，眼神中带出一丝柔意，缓缓开口道：
“你若答应，我便带你进入一场，由我法力构筑的梦境。”
叶语闲静静听着，微微点了点头。
公子景继续道：“我的法力，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最多，只能让你在梦中度过千载，也就是一百多年。你需要在这百年里，平凡地生活下去。当然，对外界来说，不过是一天的时间。”
叶语闲挑了挑眉，看他停顿，便笑道：“等我来问？生活一百年，有什么难的。难道你安排这场百年梦，只是让我在里面随便打发时间？”
公子景抬起眼看他，点点头：“没错，就是活下去。但记住，你不能做任何超出自己身份背景的事情。必须用凡人的视角、经历，老老实实走完这一生。”
他顿了顿，又道：“我会抹去你在大明的记忆。但即便你在梦中察觉到不对劲，意识到这是梦，你也不能提前戳破，不然化凡失败。”
叶语闲闻言，眉间微动。他的内在早已习惯跳脱维度、以更高层次思考，如今突然被限定思维与行为，他不由一愣：“为什么？”
公子景平静地说：“因为这就是化凡。你必须以凡人的身份，走完这一世。”
叶语闲不以为意：“这很容易，我无为而治便是。”
公子景笑了笑：“那是你以为。我要告诉你，这不仅仅是你以为。我还会安排一个你的属下，和你一同入梦。他也会被抹去入梦前的记忆，虽然还有和你之间的情感，但同样不能察觉到梦境的存在。当然，我的法力有限，只能带一个属下进入其中。”
叶语闲挑眉：“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除了让我别扭一百年，还拉上我的属下陪我受苦？”
公子景笑声爽朗：“没错，就是这样。这才叫化凡，才叫真正考验你在凡尘中的模样。”
叶语闲摇摇头：“有意思。那我和属下一起抱团取暖，总行吧？”
公子景仿佛早就料到：“哦，我当然不会让你这样。我记得你还单身吧？虽说你身边有那么多美女，可你从没娶过妻子。放心，这一世，我会安排一个妻子给你。而且，你必须接受——你们还要生儿育女，抚养他们长大成人。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养家糊口，这才是凡人的一生嘛。”
叶语闲轻笑，眼底闪过一丝挑衅：“你啊，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既然答应了，就试试吧。”
公子景微微一笑，将扇子轻敲在掌心：“好了，叶语闲，你得选一个属下，陪你一同入梦。不过提醒一句，女鬼可不行，我的法力可压不住鬼，他们入梦以后，我可没法清除她的入梦记忆。”
叶语闲本来心里一动，想着小雪能陪他，结果被这一句话当场堵了回去。沉默片刻，他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却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罢了，叫小狐吧。”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窗外的风吹动了窗棂，晨光斜洒进屋，落在他衣袖上。
当然，《梦千年·凡尘》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