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外,林知夏和江成并肩而立。
沈括无妻无子,父母早已过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他二十岁就披甲上战场,有传闻说,他曾与西夏公主有一段露水情缘。
只是两人因各自立场不同而最终分道扬镳。
沈括痴情,终身未娶。
江成扣响铜环,一个驼背的老仆打开门。
看了二人的令牌后,未及通传就将二人迎了进去。
军器倒卖一案还是牵连了沈括,陛下革了他的军器监监正一职。
不过老大人年过花甲,是该享两年清神了。
驼背老仆在前面引路,青石板缝隙里滋生的苔藓在脚步间若隐若现。
穿过游廊至前厅。
厅内六把紫檀交椅分布两侧,沈括正端坐着沏茶,玄色长衫衬得他鬓间银丝愈发醒目。
离开朝堂的他此时多了分闲适儒雅,但目光依旧是炯炯有神。
“两位不必多礼,请坐。”沈括在二人开口前,率先说道。
他将茶盏推至二人身前,没有一点架子。
“二位可是为周府血案而来?”
林知夏注意到他手背有道狰狞的箭疤:“今日冒昧登门,是想请教沈老太兴五年发生的事。”
沈括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之色,他定了定心神。
“你是想问先太子还是蔡雍?”
江成知道自己来对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括沉吟了一下:“这跟周府刺杀有关吗?”
他与周将军同为武将,虽无深交,却也知那是个铮铮铁骨。
江成面含歉意:“此间原由,还请原谅在下不便多说。”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军器倒卖一案,你们俩都出了力,就当老头子给你们的回礼,只是有些话你们需左耳进右耳出,事后我可是不认的。”
林知夏和江成连忙起身郑重答应。
“如果我说,当年先太子是被冤枉的,你们信吗?”
林知夏没有出声,皇室之间的纷争向来残酷,要不怎么会有史书上的血迹斑斑。
只是她不曾亲眼见证过,没有置喙的资格。
江成回道:“我不知道,我来就是想了解当年的事。”
作为皇帝的宠臣,江成就是因为了解当今圣上,才没有否决对方。
“当年,先太子因丧期演乐一事,失了帝心,可那本就是贼人设下的圈套......”
江成和林知夏翻看过当年的卷宗,当年先太后过世不到一月,先帝就发现先太子在东宫设宴演乐,寻欢作乐。
先帝当场气晕,醒来了就让禁军封了东宫,之后没多久,就传出要废黜太子的谣言。
先太子不愤,欲起兵反抗,被先帝早一步发觉,射杀在太子府。
而在沈括嘴里,他们听到了完全相反的故事。
先太子是被迷香后灌醉丢到宴厅的,之后的谋反之言更是瞎扯。
江成微微抿唇,心有犹豫还是问了出来。
“当年先太子一事,跟圣上有没有关系?”
沈括冷笑一声:“你说呢,当年有资格争皇位的皇子可不多,看谁是得益者就知道了。”
先太子一死,当今圣上只花了两年时间,就登上了帝位。
如果先太子是被圣上陷害,那江修远很可能也参与其中。
江成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沈括见状高声道:“来人。”
候在廊下的仆役走了进来。
“去把剑白叫来。”沈括说完看了江成一眼,显然这个剑白不一般。
很快,一个身材瘦小,面含几分阴柔之色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他长着一张巴掌脸,一双杏眼再配上小巧的嘴巴,一看就与普通男子不同。
他走路躬着腰,目光也一直垂向地面。
江成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从宫里出来的人。
“他原就是东宫伺候的,名唤七喜,陛下抓到先太子丧气演乐的那一天,他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先太子卧房。”
江成和林知夏的目光立即落到来人身上。
那人依旧没有抬头直面三人,而是匍匐在地回道:“奴婢看见的是宫中编纂江大人和太子府少事詹大人。”
江成腾地一下站起身,他想反驳,可心里对此早有预想。
林知夏见状拉了拉他的袖子。
沈括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他重回京都后,虽然查清了不少事,可三皇子已经登基,再无伸冤的可能。
他只能将七喜养在府中。
江成许久才平静下来:“那蔡雍呢,当年先太子与他的关系怎么样?”
“太子仁厚,看不惯蔡雍借势敛财,曾几次在御前弹劾他。不过他被贬时,我已不在京都。
倒是十年后我回来时,曾听过以前的朋友说起过,在蔡雍的案子中,你父亲是出了力的。”
从沈府出来,林知夏与江成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先太子一案,死了上百人。
不过,既然连沈括都知道,蔡雍被贬和江修远有关。
那蔡雍一定也知道!
这么些年相安无事,难道只是因为陛下。
眼看着已近黄昏,江成决定先回家一趟。
可他不知,在他与林知夏踏入沈府时,潜伏在街角的察子就已经将消息报告给了蔡雍。
江成回到家,让他意外的是,老管家并没有出来迎接。
门房只说,父亲是一刻钟前回来的,老管家陪着他进去,就再未见人。
江成踏进后院的那一刻,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他神色一惊:“冽风!”
数道黑影凭空现身,江成为首,一行人直奔墨韵斋而去。
还未进院,就看到老管家横尸门口。
院中,江修远身中数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鲜血染红了旁边的青石板路,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而一旁的徐氏靠着院中的石桌,身上也有好几处刀伤,手中的长枪还紧握不放。
江成踉跄着踩过青砖缝隙里半截手指,手指微颤地探母亲鼻息。
“快去,把芙昕带来!”
说着,江成封住母亲几处大穴,立即去查看父亲的情况。
此时的江修远早已气息全无,他胸前有两个被贯穿的血洞,已无生机。
冽风走过来:“公子,没找到人,除去老爷和夫人,暗卫及仆役一共死伤七人。”
“保护现场,通知开封府。”
江成双眼通红,将母亲小心翼翼地抱回到厢房里。
很快,收到消息的芙昕和林知夏都赶了过来。
厢房门口有一个摔碎的茶壶,茶水还有余温。
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老管家送江修远回到后院。
徐氏泡了壶茶正准备和夫君一同品茗。
这时刺客现身,徐氏摔了茶壶回屋抄起长枪和刺客搏斗。
老管家站的位置本就偏外,他应该是想去求救,结果还没走出院门,就被刺客杀了。
从现在打斗的痕迹来看,刺客至少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