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加图索的话语在月光下回荡，那份自嘲与决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他深吸一口气，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西装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
“林萧教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关于家族的计划，关于他们对陈墨瞳小姐的图谋，以及他们试图染指那源头力量的真正手段......”
“我知道一些事，弗罗斯特先生，还有元老院深处的某些声音，他们......”
帕西的语速在加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艰难凿出.
林萧忽然抬起手，制止了帕西的话语继续。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枚不知从何处摸出的的硬币，那枚硬币在他修长的指间灵巧地翻转跳跃，划出几道流畅的弧线，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精准地扼住了帕西即将冲口而出的言语。
“帕西，”林萧的声音响起，“知道吗？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对讲故事的人来说是负担，对听故事的人来说......可能反而会错过更精彩的剧情。”
硬币在他指尖骤然停止，稳稳地停在拇指与食指之间。林萧的目光并未落在帕西身上，而是越过他，投向停机坪尽头那片被城市灯火晕染的夜空。
林萧的语气轻描淡写:“宿命的线条早就跟芝加哥的交通图一样清晰了，无非是些围绕着权柄与血统打转的贪婪与恐惧，换汤不换药的老套路罢了。”
他轻轻抛起硬币，让它再次旋转着飞向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轨迹，又稳稳接住。
“至于你，帕西·加图索。”林萧终于将目光转回，那双黄金瞳在月色下如同古井，映着帕西略显愕然的脸，“你今晚站在这里，选择以恺撒管家的身份说话，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足够清晰的答案，一个远比那些更有意思的答案。”
帕西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那双异色眼眸中的锐利被一层更深的惊疑覆盖，他试图开口：“林萧教授，我......”
“不必再说了，管家先生，有些窗户纸，戳破了反而无趣。你选择效忠的意志，我很清楚它的分量。”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而且，比起一个背负着背叛的帕西·加图索......”
硬币在他指间最后跳跃了一下，然后被他随意地揣回风衣口袋。
“我更想看看，一个恪守着管家身份，却能在某些关键时刻，让天平微妙倾斜的帕西·加图索，究竟能走多远,这才是更有意思的戏码......管家就该有管家的样子，至于掀桌子的事......”
他笑了笑，没有说完。
帕西彻底沉默了，他所有的准备，带着自我毁灭意味的坦白，都被对方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彻底瓦解。
月光无声地洒在停机坪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帕西挺直的脊背第一次显得有些僵硬，他深深地看了林萧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最终化为一个极其标准的，属于加图索家首席管家的躬身礼。
“我明白了，林萧教授。”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夜色已深，请允许我告退。”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身影无声地融入停机坪支撑柱的阴影之中，如同他出现时一样悄然。
林萧独自留在月光下，望着帕西消失的方向，嘴角那抹淡然的弧度依旧未散。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硬币，黄金瞳中的光芒微微流转。
系统的声音在此刻适时响起，语气之中带着凝重。
“你刚才所说的，是真的？”
林萧轻笑一声，在系统的期待之中开口：“假的，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真的就......嗯？......那你说刚才的话的意义是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林萧摊了摊手，语气依旧带着三分淡然，七分理所当然，“装逼啊！”
系统：？？？
片刻过后，林萧的声音继续传来：“但不完全是装逼，帕西.加图索在加图索家之中终究只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工具。连恺撒都不了解的内情，就算这位家族清道夫知道，又会知道多少，了解多深？”
系统的声音之中依旧带着疑惑：“你的意思是？”
林萧翻了个白眼：“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少问。”
系统：......
“而且你真以为加图索家的那些人不知道帕西.加图索的行踪吗？一个个的都是堪比校长的老狐狸！”林萧继续道。
“戏台搭好了，”他轻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夜风里，“就等角儿们粉墨登场了......”
......
深夜的卡塞尔学院主控室，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在寂静中流淌。
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这片区域，脚步轻得像猫。
“Eva......”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柔笑意，在空旷的主控室里轻轻回荡。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主控室中央最大的那块全息屏幕骤然亮起，勾勒出一个少女的轮廓。她的面容完美得不似真人，长发流淌在虚拟的光影中。
她看向来人所在的方向，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嗔怪的意味：“这都两点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在这里和我闲聊。”
来人笑了笑，随后大大咧咧的盘坐在地面之上：“可是我想你了。”
Eva虚拟图像上，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生气：“我们不是约定好时间了吗？你的身体你自己不清楚？”
来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仰着头，凝视着光影构成的少女。光线在他的眼眸里跳跃，映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压了下去。他嘴角那点笑意淡了些，却更真实了。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在服务器嗡鸣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但我睡不着。”
“你的身体数据告诉我，细胞活性低于基准线17%。” Eva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这不是闲聊的时候。”
“这是在透支。”来人平静地接过了她的话，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Eva，任务报告看完了，训练场也清空了，宿舍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主控室冰冷的金属地板，“太安静了。”
他看着光影中少女侧脸的完美轮廓，那并非真实存在的脸庞，却承载了他此刻最想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