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虎离山
在蓝姆迦西南十五公里处的峡谷里,
牛新河端着狙击步枪,
将狙击镜稳稳地对准了蜿蜒曲折的牛车土路。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枪管,
他呼出的白气与河南方言一同飘散在空中:
“古连长,山田那家伙昨天吃了败仗,
按照常理来说,
他应该会朝着缅甸方向撤退。”
牛新河一边说着,
一边用袖口擦拭着狙击镜的镜片,
仿佛这样可以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峡谷可是他的必经之路,
咱们守在这里绝对不会有错。”
古之月蹲在一块岩石后面,
眉头微皱,苏北口音中透露出一丝疑虑:
“可是那家伙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啊,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按照他的脚程,
早就应该到了,
可这谷底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紧紧地盯着谷底那几头驮着货物的老黄牛,
牛背上的竹筐盖着褪色的蓝布,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徐天亮带一排在左翼,
孙二狗的二排在右翼,
郑三炮的三排做预备队——
弟兄们都给我盯紧了,
绝对不能让一只耗子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徐天亮则趴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他的金陵话顺着风飘了过来:
“牛中尉,你这望远镜可真是比俺们老家的铜茶壶还要亮堂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 m1 卡宾枪,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等会儿抓了山田,
老子非得用这枪管狠狠地敲他的脑壳,
让他也尝尝咱们金陵的‘爆炒鬼子头’!”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恨。
然而,一旁的牛新河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枪支,
手指在扳机上轻轻地摩挲着,
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
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牛新河连忙戴上耳机,
只听到许保国用焦急的上海话喊道:
“机场方向有情况!
雷达发现二十架不明机型正高速接近!”
听到这个消息,
古之月的心里猛地一沉,
他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对讲机,
对着牛新河喊道:
“牛中尉,恐怕我们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的苏北话中带着明显的懊恼。
紧接着,古之月下达了命令:
“带你的人跟我立刻回防机场!
徐天亮,你留在这里继续盯着!”
与此同时,在机场跑道上,
美军地勤人员正忙碌地给 c-47 运输机加注燃油。
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但却无法掩盖那刺耳的警报声。
而杰克·陈的 p-40 机群,
还在昨夜空战的空域巡逻,
此时根本来不及回援。
而在不远处,山田次郎戴着美式飞行帽,
混在一群缅甸雇佣军中间。
他的嘴角叼着一支薄荷烟,
烟雾在面罩后若隐若现,
透露出一种阴险的气息。
\"中队长,三点钟方向有敌机!\"
观察员的惊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天空,
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黑暗。
话音未落,九架零式战斗机,
如饿虎扑食般从云层中俯冲而下,
它们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
7.7 毫米机枪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扫过停机坪,瞬间将正在加油的运输机,
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腾空而起,
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天,
就连山田次郎右眉角的疤痕,
也被这火光映照得格外醒目。
\"全体卧倒!\"
机场守卫的英国话在爆炸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仿佛被这恐怖的场景硬生生地撕碎。
然而,在这片混乱中,
有一个身影却格外引人注目——
一个穿着当地民族服装的人,
他手持南部十四式手枪,
正站在不远处,
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一群雇佣军向弹药库发起冲锋。
这些雇佣军身着英军制服,
但他们的动作却透露出明显的日式战术步法。
他们端枪时,枪口微微抬起,
换弹夹时,拇指会习惯性地敲两下弹匣,
这些细节无一不显示出他们与日本军队的紧密联系。
一个小时后,
古之月和牛新河率领着部队,
乘坐汽车风驰电掣般赶到了机场。
他们一下车,
目光就被那个穿着民族服装的人吸引住了——
毫无疑问,他就是山田次郎。
就在这时,牛新河毫不犹豫地举起了他的春田狙击枪,
瞄准了三百米外的山田次郎。
只听\"砰\"的一声,
子弹如闪电般疾驰而去,
擦过山田次郎的耳尖,
打掉了他的飞行帽。
河南话通过步话机炸响:
\"古连长,是他!
右眉角有痣!\"
山田次郎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
就地一滚,然后用缅甸语扯开嗓子大喊:
“支那军主力在峡谷!
快炸运输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机场上回荡,
仿佛要把所有人都叫醒。
喊完之后,
他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
上面用中文赫然写着“军统牛新河,
吾在此候汝复仇”。
他毫不犹豫地将纸条压在燃烧的油箱下,
然后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许保国带领着三排,
如神兵天降般赶到了机场。
他们一眼就看到雇佣军,
正往飞机引擎里塞炸药,
许保国顿时火冒三丈,
用上海话骂道:
“侬当这是黄浦江里的舢板啊?”
他端起汤姆逊冲锋枪,
对着雇佣军就是一阵猛扫。
弹雨如暴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瞬间掀翻了两个敌人。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射击的时候,
却突然看到山田次郎像只老鼠一样,
钻进了一架正在冒烟的运输机里。
“别让他跑了!”
郑三炮的河南话里充满了焦急,
“俺们追了三天三夜,就等这锅烩呢!”
他抱着捷克式轻机枪,
如猛虎下山般向前冲锋,
然而,就在他快要接近运输机的时候,
突然被日军的掷弹筒炸翻在地。
等古之月带人冲进机场时,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
十二架 c-47 运输机,
已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
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滚滚浓烟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徐天亮从峡谷匆匆赶回来,
他的金陵话里带着哭腔:
\"连长,咱中了鬼子的套!
谷底的牛车全是空的,
就几头老黄牛在那儿反刍!\"
牛新河蹲在燃烧的纸条前,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
那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
仿佛那里面藏着他所有的怒火。
他紧咬着牙关,用河南话狠狠地骂道:
“狗日的山田,
居然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玩偷袭!”
他一边骂着,
一边伸手捡起了半张还没有完全烧完的纸片。
那张纸片已经被火烧得焦黑,
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复仇”这两个字却依然清晰可辨,
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突然传来。
牛新河猛地抬起头,
只见一辆吉普车“吱呀”一声停在了跑道边。
车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军中将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的皮靴重重地踩在地上,
甚至直接碾过了一块烧化的飞机残骸。
这个美军中将正是史迪威。
他一脸怒容,大步走到牛新河面前,
用生硬的中文怒吼道:
“牛!古!
你们的脑袋是不是被缅甸的大象踩了?
十二架运输机!
足够装备一个师的物资!
就这样被敌人给毁了!”
站在一旁的古之月连忙立正敬礼,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愧疚:
“将军,是我们低估了敌人的狡诈。”
他的目光落在史迪威的脸上,
只见对方的脖子上青筋直跳,
显然已经被气得不轻。
古之月心里很清楚,
这次的损失对于驻印军来说,
简直就是致命的一击。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解释的时候,
牛新河突然开口了。
他的河南话中难得地带着一丝诚恳:
“将军,给我们三天时间。
山田次郎留下这张纸条,
就是想引我们去追。
他现在肯定躲在华人聚居区,
利用侨民身份做掩护。\"
史迪威死死地盯着他,
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内心的想法。
几秒钟后,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怀表。
“七十二小时!”
史迪威的声音低沉而严厉,
“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你们还不能抓到山田次郎,
那么你们所有人都将去给那架运输机陪葬!”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去,
钻进了吉普车。
车轮在跑道上急速转动,
碾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弹壳,
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三天的期限转眼就到了。
然而,牛新河的情报网却像一张破旧的渔网一样,
始终无法捞到山田次郎的踪迹。
古之月心急如焚,
他带领着兄弟们,
对所有可能藏匿山田次郎的地方,
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
他们搜遍了每一个侨民商铺,
甚至连那些卖槟榔的小摊子都没有放过,
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第三天傍晚,太阳渐渐西沉,
余晖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橙红色。
徐天亮嘴里叼着一根牙签,
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上海餐馆。
他用一口地道的金陵话喊道:
“白老板,来盘酱肘子!
老子我都饿了三天了,
感觉能吞下一头牛!”
白老板的女儿正在往货架上摆放调料,
突然听到里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老板,买芥末。”
那声音带着浓重的大阪口音,
“要最辣的那种。”
白老兵的女儿心中猛地一紧,
她想起了前天牛新河中尉来店里时说过的话:
“听见说日语的,
哪怕只蹦出一个词,
都赶紧报信。”
她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手有些微微颤抖地拿起了桌上的调料瓶。
就在她假装拿错调料,
掀开帘子的一刹那,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站在帘子后面,
他的手正摸着腰间的短刀,
刀柄上刻着樱花图案,
那是日本特高科的标志!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但身体却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转身就跑,
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完全不顾及身后的动静。
然而,慌乱中,
她却不小心撞翻了门口的醋坛子,
“砰”的一声,
醋坛子碎成了一地的碎片,
刺鼻的酸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引起了徐天亮的注意,
他用纯正的金陵话骂道:
“你毛手毛脚的,
想烫死老子啊?”
然而,当他抬头看到白老板的女儿,
正对着他拼命使眼色时,
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弟兄们,抄家伙!”
徐天亮的金陵话突然变得冷硬起来,
透露出一股决然和杀意,
“小鬼子就在店里!”
他话音未落,
一脚踢开了帘子,
帘子在他的猛力撞击下,
像一片脆弱的薄纸一样飞了起来。
就在帘子被踢开的瞬间,
徐天亮的目光与山田次郎的视线交汇。
山田次郎正将短刀紧紧地抵在白老板的脖子上,
白老板的脸色苍白如纸,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而山田次郎右眉角的黑痣,
在灯光的映照下,
显得格外刺眼。
“古之月,”
山田次郎的中文带着一丝冷笑,
“没想到吧?
你们排查了所有卖东西的侨民铺子,
却没料到我会直接来你们常来的餐馆。”
他闻着空气里弥漫的酱肘子香味,
\"中国菜,真香啊。可惜,你们再也没机会吃了。\"
古之月步履稳健地缓缓走进屋内,
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
他的目光如炬,
直直地落在山田次郎身上,
而苏北的话语则像是被压抑许久后,
终于爆发出来一般,
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克制:
“山田,你输了。”
古之月的视线紧盯着山田次郎握刀的手,
仿佛那是他的致命弱点。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继续说道:
“史迪威将军的轰炸机群已经升空,
你的缅甸老巢马上就要被熊熊烈焰所吞噬。”
山田次郎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显然被古之月的话震惊到了。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
那是 b-25 轰炸机特有的怒吼,
仿佛是对他的嘲笑和宣判。
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田次郎突然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身体微微颤抖着。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束手就擒的时候,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让人毛骨悚然。
山田次郎的笑声中透露出一种绝望和疯狂,
他对着古之月说道:
“古之月,你以为抓住我就能结束这一切吗?
大日本帝国的情报网,
就像这餐馆里的酱油一样,
早已渗透进你们每一寸土地……”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徐天亮粗暴地打断了。
徐天亮猛地抄起一旁的板凳,
狠狠地砸在了山田次郎的后脑勺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山田次郎应声倒地。
徐天亮操着一口金陵话,
骂骂咧咧地说道:
“龟儿子,废话真多!”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山田次郎,
突然笑出了声,
似乎对自己的这一击颇为满意。
蓝姆迦的夜色如往常一样悄然降临,
古之月静静地站在餐馆门口,
凝视着黑暗中的街道。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芥辣味,
那是山田次郎带来的独特气息。
他知道,山田次郎的落网只是暂时的胜利,
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
远处的机场跑道上,
工兵们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清理残骸,
运输机的轰鸣终将再次响起。
\"连长,\"
白老板的女儿递来一杯热茶,
\"您尝尝,这是新到的碧螺春。\"
古之月缓缓地伸出右手,
接过那杯热气腾腾的茶。
茶水在杯中微微荡漾,
仿佛是被古之月的动作所惊扰。
他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
生怕那滚烫的茶水会溅出来。
苏北话看着古之月,
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温和笑容。
他轻声说道:
“谢谢。”
这两个字虽然简单,
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却并不简单。
古之月能感受到苏北话话语中的真诚和善意。
古之月端着茶杯,
目光投向街灯下。
在那里,徐天亮正拖着山田次郎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但古之月却能清晰地看到山田次郎,
那无力的步伐和徐天亮坚定的身影。
古之月凝视着那个背影,
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突然觉得,
这场战争就像这杯茶一样,
充满了苦涩,
但也有着一丝回甘。
只要坚持下去,
总会等到回甘的那一刻。
而与此同时,
在审讯室里,
牛新河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
死死地盯着山田次郎。
山田次郎的右眉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在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牛新河操着一口河南话,
声音冰冷而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对山田次郎说道:
“说吧,你的上司是谁?
在重庆还有多少同党?”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
但其中的威胁意味却让人不寒而栗。
牛新河拿起桌上的芥末瓶,
晃了晃,
瓶中的芥末在瓶壁上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他继续说道:
“是你自己说,
还是让我帮你打开这瓶‘家乡味道’?”
山田次郎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与牛新河镜片后的眼睛对视着。
在那一瞬间,山田次郎突然想起了在渝城的那个雨夜。
那个雨夜,
他被一群神秘人袭击,
险些丧命。
而如今,他却落入了军统的手中,
等待他的,
恐怕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审讯。
然而,山田次郎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他知道,大日本帝国的情报战,
并不会因为他的被捕而结束。
就像蓝姆迦的季风一样,
总会再次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