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巴别塔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脚下是冰冷、精密的，由数据流构成的地板，闪烁着绝对理性的蓝色光辉。
而四周的墙壁与穹顶，却是由神圣的金色光辉铸就，无数天使浮雕庄严肃穆，仿佛置身于某个古老的大教堂。
神圣与机械，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这里被强行捏合，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亵渎与诡异。
“啧，迷恒那家伙的品味，真是比别西卜的菜单还要糟糕。”
季岚环顾四周，嘴里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但暗紫色的右瞳却早已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里没有道路，只有一个巨大得如同广场般的广阔空间。
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座散发着微光的传送法阵，显然是通往上一层的入口。
而在法阵之前，数十个全新的“怪物”静静悬浮着，挡住了去路。
它们有着雄狮的躯体，猎鹰的头颅与翅膀，通体由圣光构成，正是神话传说中的狮鹫。
但这些“神圣构造体”的眼眸中，却没有任何神兽的灵性，只有如同秩序天使般冰冷的、执行程序的死寂。
“吼——！”
项羽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发起了冲锋。
他手中的天龙破城戟，卷起足以撕裂苍穹的霸道罡风，狠狠地砸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头狮鹫构造体！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那狮鹫不闪不避。
轰！！！
巨响回荡在整个空间。
天龙破城戟结结实实地命中目标，那头狮鹫身上的圣光猛然一暗，身形都变得有些虚幻。
但，也仅此而已。
它没有被击飞，更没有被撕碎。
项羽只觉得自己的力量，仿佛砸进了一团棉花里，大部分都被卸掉了。
更诡异的是，周围其他的狮鹫构造体身上，竟同时泛起了一圈微光，仿佛在分担这次攻击。
“什么鬼东西！”项羽浓眉一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为了正义！审判！”
堂吉诃德的身影紧随其后，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中巨大的骑士枪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刺向另一头狮鹫的心脏位置。
然而，长枪透体而过，却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仿佛刺中的只是一个投影。
那头狮鹫甚至连晃动都没有，只是机械地转过头，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堂吉诃德。
“吾辈……吾辈的审判，为何会失效？”堂吉诃德脸上露出了迷茫。
“小心！”月读的声音及时响起。
下一瞬，所有的狮鹫构造体同时张开了鹰喙。
嗡——！
没有火焰，没有风刃，而是数十道由纯粹“秩序”构成的光束，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封死了项羽与堂吉诃德所有的退路。
光束所过之处，连时墟法则都被暂时“格式化”，变得一片空白。
“退！”
项羽一声暴喝，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手中长戟狂舞，将袭来的光束一一磕飞。
堂吉诃德也反应极快，骑士枪在身前舞出一片枪影，勉强护住了自身。
两人虽未受伤，却被逼得狼狈后退。
“这些东西，能共享伤害，而且似乎没有实体！”项羽沉声道，脸色难看。
“月读，你的幻术呢？”季岚问道。
月读摇了摇头，神情凝重：“不行，它们的逻辑核心被一种更高级的‘秩序’保护着，我的幻术无法侵入。”
“咳……咳咳……”
艾莉雅的咳嗽声再次传来，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脖颈上的锈蚀痕迹已经蔓延到了下颌。
季岚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
与此同时，瓦尔登废墟的另一端。
一片由无数惨白色盐晶构成的盆地中心。
孙悟空的身影，从天而降，轻轻落在一根巨大的盐柱顶端。
他的火眼金睛，早已看穿了此地的本质。
这里，正是盐之天使消散后，所有“悲伤”汇聚的源头。
而现在，这个地方被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无形的“熔炉”。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负面情绪，如同溪流般从废墟各处汇聚而来，被吸入盆地中心的那个巨大漩涡。
在旋涡之中，这些纯粹的“悲伤”，被一种冰冷的“秩序”逻辑进行着转化、提炼，最终化为一股股精纯的能量，通过地下的脉络，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远方的巴别塔。
“嘿，把别人的眼泪当柴烧，这‘冒牌佛陀’的心，比石头还黑。”
孙悟空挠了挠脸，嘀咕了一句。
他正准备一棒子将这“悲伤熔炉”的阵眼给捣毁。
一个优雅而冰冷的声音，却从旋涡的中心悠悠传来。
“无序的情感，是世界的赘疣。”
“唯有绝对的理性与秩序，才能赋予其存在的价值。”
伴随着话音，一道身影，缓缓从悲伤的旋涡中升起。
那是一位身穿华美宫廷长裙的绝美女子，金色的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贵族式的微笑。
卢克雷齐娅·波吉亚。
或者说，是她的一个残影。
这个残影的眼神空洞而漠然，没有丝毫属于卢克雷齐娅本人的狡黠与玩味，只是在机械地吟诵着属于林微的“秩序”理论。
“你是何人？为何阻碍‘进化’的进程？”残影看着孙悟空，歪了歪头，仿佛在分析一个未知的程序。
“俺乃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咧嘴一笑。
“至于你说的什么‘进化’……俺老孙只看到一堆歪理邪说！”
“错误。”卢克雷齐娅的残影摇了摇头，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齐天’，本身就是一种对‘秩序’的悖逆。你，是需要被修正的‘错误’。”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轻轻抬起纤细的手指，对着孙悟空遥遥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孙悟空却猛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概念”，侵入了自己的神魂。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毒”。
它不伤肉体，不损神力，而是直接从逻辑层面，开始瓦解他存在的“意义”。
“背叛”、“孤立”、“不被理解”……种种负面的概念，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凭空在他心中滋生。
他仿佛又回到了五指山下那五百年的孤寂，又看到了漫天神佛那冷漠疏离的眼神。
“哼！雕虫小技，也敢在俺老孙面前班门弄斧！”
孙悟空眼神一凛，斗战圣意勃发，那份源自骨子里的桀骜不驯，瞬间便将这些负面概念冲刷得一干二净。
“哦？”卢克雷齐娅的残影似乎有些意外。
“你的‘自我’概念，很顽固。”
“既然如此……”
她微笑着，张开双臂，身后的悲伤旋涡猛然加速旋转！
“……就请品尝，这世间所有被抛弃者的‘哀叹’吧。”
刹那间，整个盆地的悲伤情绪，被尽数引爆！
那不再是无形的能量，而是化作了亿万张哭泣、绝望、怨毒的人脸，铺天盖地地朝着孙悟空涌来！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最纯粹的，精神与概念层面的污染！
……
巴别塔，第一层。
战况陷入了僵局。
项羽与堂吉诃德数次冲击，都被那些悍不畏死的狮鹫构造体挡了回来。
它们的攻击方式单一，就是释放“秩序光束”，但胜在数量众多，且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一个精密的杀戮机器。
每一次攻击，都会被所有个体分摊。
每一次受伤，都会在瞬间被整个系统修复。
它们就像一个杀不死的整体。
“可恶！这样下去，我的灵力要被耗尽了！”虞溪咬着牙，维持着项羽的消耗。
霸王虽强，但每一次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这种消耗战，对他极为不利。
“必须想办法打破它们的‘链接’！”月读沉声道。
“怎么打破？”堂吉诃德喘着气，她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季岚身上。
季岚没有说话，他的双瞳，早已化作了最深邃的暗紫色。
时墟之眼，全力运转。
在他眼中，整个战场，都变成了一片由0和1组成的数据海洋。
那些狮鹫构造体，是一段段重复的代码。
它们之间的链接，是一条条清晰可见的逻辑线路。
而控制这一切的，是位于这片空间穹顶之上，一个隐藏起来的，巨大的核心处理器。
他看到了，这些构造体共享的不仅仅是伤害，还有“认知”。
它们共享着同一个“世界观”。
在这个世界观里，它们是“神圣”的，是“正确”的，是“不可战胜”的。
而季岚他们，则是需要被清除的“bUG”。
所以，项羽的“暴力”会被定义为“非法操作”而被削弱。
堂吉诃德的“正义”，在对方“更高级的正义”面前，无法生效。
月读的“虚假”，更是无法撼动对方“绝对的真实”。
“原来如此……”
季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用蛮力去攻击程序本身，当然是没用的。”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那双异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狡黠而自信的光芒。
“我们得换个思路。”
“既然它们是一台机器……”
“那我们，就给它下一个……会把它自己玩死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