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之事已了,众人也该确定各自归途。
风万千提了美酒,来找陈忘叙旧。
酒至半酣,风万千再一次确认道:“项云,当年兄弟尚在,你确定不重建盟主堂?”
陈忘轻轻摇了摇头,道:“当年,兄弟们损失太多,付出太多了,我怎忍心拉他们再入风云?”
“天下帮派,江湖游侠,皆视你为仇敌,恨不得手刃之,”风万千表示忧虑,说道:“没有兄弟们支持,我只怕你独木难支。”
“当初敌暗我明,才被暗害至此,”陈忘喝了一口酒,细细品咂着其中滋味,过了一阵,才接着说:“如今若乍然聚起一支队伍,必然引人注目,成为众矢之的。不如暗中调查,待真相明了,再昭示天下,集江湖豪侠之力复仇。”
风万千听罢,哈哈一笑。
他本以为陈忘经历打击,志气全消,如今看来,从他踏入江湖的时候,就逐渐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风万千笑道:“还是你思虑周全。”
想了一想,风万千又说:“当初之事,在江湖之中,更在朝堂之上。若想查明真相,迟早要入京城。在京城之中,有一座彩云招,聚了不少达官贵人,情报众多,那也是咱们的地盘。”
末了,他还特意贴近陈忘耳朵,轻声说道:“彩云招的红袖姑娘,一直都很想你。”
陈忘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想要去看看巧巧。”
风万千听到陈忘的想法,怔了一怔。
过了好一阵,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羁鸟恋旧林,也罢,我把弟妹葬在桃源村了,那是你的家乡,也是你们相识的地方。”
陈忘点点头,神情落寞。
过了一阵,才说:“老疯子,麻烦你给我搞两坛好酒,我要带去桃源村。”
风万千见陈忘又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有意缓和一下气氛,半开玩笑地说:“弟妹最不让你饮酒,你还敢带?”
不料陈忘却说:“我是带去看望我的师父。”
“什么?你还有师父?能教出你这样人的,不知是何方神圣?”风万千不禁愕然。
他算得上陈忘最亲近的人之一了,竟然也不知此事。
“没个师父,我怎么凭空来的这一身武艺呢?”陈忘道:“老人家隐居于桃源村,最不愿意旁人知晓他的姓名。一百多岁的人了,我倒不确定他是否健在。”
风万千自诩手眼通天,竟对此人一无所知,又不禁惊愕感慨了一番。
只是陈忘似乎不愿透露过多,风万千心领神会,自然也不会问。
两人对酌饮酒,回忆往昔,无限唏嘘。
再说这杨延朗,自从得知李婶儿和江月儿平安无事,虽心中稍安,却引来更多谜团。
李婶儿在墨堡怎会有亲眷,“墨”姓人究竟是谁?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联想起西南竹林中墨隐对自己的奇怪态度来,难道他还真有个素未谋面的爹吗?
杨延朗思绪纷乱,独自坐在庭中发呆。
“臭小子,发什么愣呢!”
展燕脚伤大概已经好了,绕到杨延朗身后,猛拍其肩,本想吓他一跳,却不知他心事在怀,并未像往常一样有什么反应。
于是展燕又安慰道:“你娘和那妹子不是逃出来了嘛!还担心什么。”
杨延朗道:“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想不通我家在墨堡有什么亲戚。”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瞎寻思有什么用?”展燕坐在杨延朗身旁。
“你呢?下一步去哪?你娘可叫你回燕子门呢!”杨延朗道。
“我不回去,”展燕直言:“我想看看中原什么样,如今刚刚经历一些事情,才不想这么早回去呢!”
“你不怕你娘来抓你?塞外飞燕燕女侠,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差武功高,恶人都称她为夜叉。若是等她来抓,要你好看。”杨延朗调侃道。
“你才是夜叉。”展燕见杨延朗出言不逊,伸手欲打。
杨延朗可不吃眼前亏,撒丫子便逃,一边逃还一边喊着:“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这般蛮横粗鲁,也难怪塞北恶徒闻燕女侠之名,便要望风而逃了。”
“你再说。”
展燕气急,掏出燕子镖,誓要给杨延朗一点教训……
没过多久,风万千已托洛人豪将焱楼火药火器尽数搬到大船之上,做为金刀镖局重新开业的第一趟生意。
洛人豪将带着这一船火药,走水路,顺江东流,去东南戚弘毅将军军中交货。
桃源村亦在东南,陈忘欲前往祭拜,好不容易才说服白震山,允许他走这一趟,之后再寻真相。
几人便就势搭了这趟顺风船。
芍药自然是跟着陈忘,临行前,寒香特来相送。
芍药见到寒香,忙不迭地跑了过去,给了寒香一个大大的拥抱,又问跟她同行的黑衣小哥儿哪里去了。
寒香直言道:“万灵风说他曾与白老爷子有过冲突,怕万一现了身,老爷子搞不好要活撕了他的人狼伙伴,故而躲了起来。”
两个小姑娘惜别之时,风万千又找到陈忘,悄声提醒道:“项云,你身边的小丫头给你拔毒的法子,我派人查过,是个好法子,只是恐怕无法根治你身体里的剧毒。”
陈忘笑风万千多疑,道:“丫头当然不会害我。”
“那也未必,”风万千道:“你曾说十年前,曾有人假扮弟妹骗取云巧剑。你可知道,如今这丫头,与弟妹长的几无二致?”
“什么?”陈忘先是一惊,随后摇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间相像之人何其之多。若丫头有害我之心,我哪能活到今日。”
“防人之心不可无,”风万千提醒之后,又递给陈忘一个银质药瓶,交代道:“这是尚品堂的金丹,尚品死后,便只剩这一颗了。此物药性猛烈,可暂时压制你体内剧毒,恢复你的功力。可反弹更甚,若非生死存亡之际,切不可使用。”
陈忘点头,收下金丹。
墨堡在东南之北,水路比陆路快的多,杨延朗既然要去墨堡寻亲,自然也来乘船。
展燕自入中原之后,结交陈忘等人,经历种种事端,既不愿回燕子门,怎肯轻离?
于是她也随船去了。
于是陈忘、白震山、芍药、杨延朗、展燕以及项人尔、李诗诗、张博文等人,同乘大船,向岸上的人挥手告别。
“起锚,扬帆。”洛人豪一声令下。
“喂呀呀啊,喂哎呀啊!”
船工们喊着号子,将巨大的船锚用绞盘拉了上来,又升起巨大的船帆。
船上众人与送行的归云山庄风万千,黑衣寒香等人挥手告别,借风势水流,大船缓缓开动。
大船刚成行不久,突然听到岸上响起隆隆的鼓声,震天动地,循声望去,却见旌旗猎猎,人影幢幢,原来是赵子良携天道军众人为洛人豪送行来了。
“祝大哥一路顺风,镖局生意兴隆。”
在赵子良带领下,弟兄们齐声呐喊。
洛人豪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十分开心,用豹子般粗犷的嗓音回应道:“谢谢弟兄们,等我押了这趟镖,再回来请弟兄们喝酒。”
大船借风势水流,乘风破浪,越行越快。
岸上高处,却有一黑衣少年,手中把玩着一只黑色铁燕,望着大船愣愣发呆。
直到船行至天水相接处,再不见踪影,少年才摸了摸身旁巨狼毛茸茸的狼头,道:“老伙计,咱们也该回去交差了。”
江水滔滔东流,前路漫漫,不见尽头。
不知还有多少事,在等待着陈忘他们。